七號城,南郊。
    一條沉沉水流環繞著大片荒地,地面只有稀疏的幾棵老樹,前方一座高高的廠房,內里隆隆作響。
    只剩一條手臂的郭楊帶著岳聞他們來到工廠外,指了指前面,“就是這,我之前就是每天在這里上工。”
    “這麼晚了還在工作,可真是不人道。”趙星兒看著燈火通明的廠房,小聲說道。
    岳聞偷偷瞥了眼她的表情,不確定她說這話的時候有沒有包括正在加班的她自己。
    不知道為什麼,人當了老板以後,這疑心病突然就重了起來。
    還一下就能共情曹老板了呢。
    也許當領導的職業病就是疑心病吧。
    “他就不是人!”郭楊又罵了一句,接著道︰“待會兒進屋以後,兩位除了保護我的安全,也麻煩你們拉著我點。我怕萬一他故意激怒我,我會忍不住動手,造成什麼無法挽回的後果!今天最重要的是救回我兒子,其余都可以忍。”
    “沒問題。”岳聞答應道。
    “大叔你放心。”趙星兒也點點頭,“我們肯定會控制好局面的。”
    “一定要拉住我,不然你們真不知道……一個絕望的父親會做出什麼。”郭楊深吸一口氣,目視前方,挺起胸膛。
    他來這里也算熟門熟路,帶著兩人來到工廠側門,徑直走上了二樓的辦公室。敲開門,就看到了一個謝頂、肥胖、戴眼鏡的老男人坐在老板椅上。
    很經典的黑心老板形象。
    他的桌案後還站著兩名環抱胸口的黑西裝墨鏡男,都是人高馬大、一臉橫肉,身上精氣內斂、氣血充盈,毫無疑問是修行者。
    岳聞和趙星兒也抱起肩膀與之對峙。
    原本勉強壯了些膽氣的郭楊頓時又有些駝背,和對面凶神惡煞的黑道分子比起來,自己這邊兩個年輕人看起來更像是乖乖的大學生。
    “陳總。”他虛虛地喚了一聲。
    “喲,老郭。”那胖老板斜撇了一眼,揚著下巴道︰“這是從哪找倆小年輕過來,你家親戚啊?”
    “是我找來幫忙的,陳總……”
    郭楊沒有多介紹,他怕說自己請了修行者來幫忙對付老板,反倒惹得陳總不高興。
    “你先閉嘴,听我說。”陳總一皺眉,打斷了郭楊的話,接著自己慢悠悠向後一靠,“咱們倆之間,無非就是一點兒錢的事情,沒必要鬧得很僵,對不對?”
    “是的,陳總。”郭楊語氣卑微,“您在這邊建廠第二年我就來跟你干,快十年了,我一直兢兢業業。當初給廠子做宣傳,冰天雪地的我帶大伙兒出去發傳單,都是免費做的,從來沒抱怨過。我對咱們公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我知道。”陳總擺了擺手,“你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為咱們廠子確實奉獻了很多。所以我才說,你要多為我考慮一下、多體諒我的難處嘛,怎麼能幾次三番來鬧事呢?”
    “陳總,我沒有鬧事。我胳膊沒了,等著賠償金做手術,所以才……”郭楊解釋道。
    “你一個人出了事故找我要錢,我可以給。那要是人人都找我要錢,我全都給嗎?這麼多年咱們廠子出事故的人都來找我要錢,我賠得起嘛?人不能這麼自私!”陳總板起臉大聲道︰“你沒的只是一條胳膊,我沒的可是事業!”
    “你!”郭楊咬著牙,胸口劇烈起伏。
    看著他這副欺負老實人的態度,岳聞都覺得心里有火。
    轉頭看一眼趙星兒,發現她臉上沒什麼表情,心說這姑娘脾氣是真好。
    但是想一想來之前郭楊說的訴求,岳聞默默忍住了給他一拳的沖動,再觀望一下。
    “咳。”背後的一名墨鏡壯漢清了清嗓子,開口道︰“陳總是我們虎頭幫的朋友,誰要找他的麻煩,那就是找我們的麻煩……”
    他的語氣逐漸拉長,威脅意味很濃。
    “嘿嘿。”陳總隨之邪笑兩聲,“老郭,你家里的情況我很了解,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你兒子考慮一下啊,是不是?”
    “果然是你干的!”郭楊一下子站起來,瞪著對面的胖子,目眥欲裂︰“你把我兒子抓哪里去了?!”
    “你在說什麼?我可是守法商……”陳總矢口否認。
    只是他話還沒說完,就有一道白影飛掠過來。
    “ 啊!”
    一只泛著紅光的拳頭狠狠打在他肥胖的臉頰上,一瞬間便將那張臉砸得凹陷進去,隨著面部受力向後,整個人的軀體才被帶著凌空而起。
    轟——
    陳總的頭被整個嵌入了背後幾米外的牆壁上,四肢兀自懸空抽搐。出手的人從他臉上收回拳頭時,甚至有啵的一聲響。
    那道站在牆邊的身影,穿一身襯衣長裙,本是一套娟秀的穿搭。可此時她全身被紅芒籠罩,如同魔焰,裙擺與長發俱是獵獵舞起,說不出的凶神惡煞。
    這人赫然是趙星兒!
    ……
    全場看起來最柔弱的那個清麗女子率先出手,一拳就把陳總瓖牆里了。
    這事兒旁邊的岳聞都沒反應過來,那兩個虎頭幫的大漢當然也沒反應過來。
    愣了幾秒鐘之後,兩名大漢才齊齊喊叫︰“敢動手!”
    岳聞並沒有給他們撲向趙星兒的機會,身形一縱,同樣化作一道殘影,游龍散手施展開來。
    這黑幫打手練得都是武道硬功法,左邊大漢呼喝一聲,雙臂騰起,勁氣繚繞。岳聞直接一記窩心腳,飛踹在他的胸前,將其一腳踢飛。
    右邊大漢背後騰起一道虎影,嘶吼出爪,岳聞橫腕一擋,他抓握在飛劍手環之上,頓時破了勁氣,鮮血淋灕飛濺,慘叫了一聲︰“啊……”
    尾音還沒出來,岳聞反手一記經典手刀,當場將他敲暈。
    這倆大漢看著體型唬人,實則都是第一境的修為,只修煉了幾手笨拙的武道功法。平時欺負欺負普通人可以,真遇到正經修行者,說好听點就是像路邊一條臭野狗那樣隨便踢死,叫都叫不出完整的一聲。
    說難听點就是全無招架之力。
    料理完兩個大漢,岳聞又趕緊上前去攔著趙星兒。
    此時小姑娘渾身充斥紅芒,就像是開了什麼狂暴模式,一拳把陳總嵌牆上還不夠,拔出來就又照著他的頭砸了一拳。
    “黑心的狗東西,工人受傷不給賠償! 啊!”她口中喝罵著,同時又揮出一拳。
    轟!
    郭楊看著嚇呆了,他接傳單的時候,哪里想過這小姑娘有這個功力?
    “有錢給黑幫交保護費,沒錢賠償? 啊!”趙星兒又罵一句,揮拳時五官都猙獰到變形了。
    再一拳,轟!
    牆壁已經徹底被打穿,陳總掛著的四肢連抽搐都沒有了。
    郭楊感覺害怕了,趕緊上前勸道,“趙姑娘,別打啦!我兒子還在他手上呢!”
    “對,還綁架人家兒子! 啊!”趙星兒眼冒熾熱紅光,又罵一句,再打一拳,整棟樓震一震。
    轟!
    “我不是在提醒你多打一拳啊!”郭楊想拉住她,又不敢太靠前。
    “還讓員工無償發傳單! 啊!”趙星兒又罵一句,紅焰爆起,手臂猛掄如大風車。
    轟!
    “這個沒關系,這個我無所謂的呀。”郭楊大聲喊道。
    反倒是來勸架的岳聞老臉一紅,訕笑了兩聲,撓了撓額頭。
    郭楊單手抓住他,忙道︰“別笑了,岳老板,你快勸勸她吧。”
    岳聞就是來干這個的,他趕緊也喊道︰“小趙,收手吧,砸壞東西要賠錢的。”
    “這是砸壞東西的事兒嗎?”郭楊震驚地轉過頭。
    你們事務所的人怎麼回事?
    “砸壞東西……從我底薪里扣啊!西巴拉!”趙星兒五官猙獰,怒吼著,又掄出一拳。
    轟!
    從牆縫里能夠看到,陳總的一顆豬頭已然是扁扁的了。
    岳聞急道︰“可是別忘了,你底薪只有三千啊!哪里夠賠的?!”
    “這是錢的事兒嗎二位?”郭楊在一旁絕望抱頭,“咱們這殺人犯法是常識吧?”
    他無助地看著那顆扁扁的豬頭,心說誰來救救他……不,誰來救救我?這不會算我買的凶吧?雖然我確實買了,可我只花了五百塊錢。
    不值這個價兒吧?!
    “豪油根!”
    不是,說話的功夫你怎麼還在打?
    他現在儼然就是一個絕望的父親。
    天老爺。
    誰來拉著她點兒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