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11點。
燈光明亮而寬敞的客廳里，白杰終于提起了些許興趣，開始上網查找資料。
王羽萌、模特冠軍，這是從萱子口中得知的信息。
百度了一下，只有一條搜索是與她本人相關的。
點開這條鏈接，發現原來是她在15年底發的一條微博，說的是感謝粉絲的關注和陪伴，並且慶祝滿直播一周年。
既然唯一能搜到的信息在微博，白杰索性就點開王羽萌的微博主頁劃拉了起來。
大部分動態，都是發一張反向美顏的自拍照，然後配一條諸如“喜歡是選擇，愛是非你不可”的文案，把微博賬號當成了朋友圈、QQ空間來玩。
不過這也是微博這幾年的常態，很多娛樂圈的明星、體育圈的運動員，都把微博當成大號朋友圈來用，跟粉絲之間是以類似“朋友對話”的模式來相處的。
坦白說，王羽萌的自拍水平有點差，總是找不到一個好的角度，也沒有給自己布置好的光線，而且化妝的水平也有些差勁。
至少在微博上給人的感覺是這樣的。
很明顯，這個萱子口中“拿過冠軍的模特”，在龍珠直播完全是單打獨斗，背後是沒有團隊支撐的。
白杰對她的自拍照興趣不大，不過倒是恰好有看到一條純文字動態︰
【以前總是幻想童話的愛情，摸爬滾打幾年後成熟了很多，現在我的擇偶標準就是找一個能帶我環游世界的帥哥（狗頭）】
如果這是她內心的真實想法，那得手的概率就很大了……
“我的天，終于打完了……這局太難了，輔助是真的不會玩啊！還好我技高一籌，怎麼樣兄弟們，我這EZ發揮還好吧？”
“9820，這劍聖搶了我好多人頭啊，不過還好他吃了人頭能帶飛，要不然就連跪到底了……”
正當白杰一邊在微博上劃拉著，一邊享受萱子的玉足ASMR時，直播間里忽然傳來了王羽萌興奮的話語。
看得出來，有點激動。
不過直播間的老哥們卻立馬嘲諷道︰
【主播玩的什麼英雄啊？怎麼沒Q的？】
【你這EZ的Q歪到姥姥家了，以後還是老老實實玩女槍和寒冰吧。。。】
【終于贏一局了，看你打LOL是真累啊（笑哭）】
【贏個青銅局，看把你高興的……】
【美女，加個掌盟好友吧，我帶你上白銀啊~】
彈幕稀稀拉拉的，每隔幾秒才跳出一個，而且哪怕主播贏了游戲之後，也就只有幾個免費的禮物送上，付費禮物連個影子都看不到。
白杰稍微觀察了一下，這個直播間的榜一（月榜），在王羽萌的直播間里也就送了三千來塊錢的禮物，榜二則是兩千塊錢出頭。
這下更能確定，這個妹子是單打獨斗了。
比當初的蛋寶強不少，但強的程度也有限。
“加好友帶我上白銀？”王羽萌念了下彈幕，隨即笑道︰“可以啊，不過這位哥哥，加好友位要刷一個熱氣球哦，如果送一個告白花束的話，可以享受通宵車位~”
在龍珠，一個熱氣球=39.9元，一個告白花束=52元，通宵車位意思則是一起通宵打游戲。
一次通宵，如果從0點開始算到6點的話，6小時的女主播陪玩只需52元，這價格著實有些實惠了。
畢竟很多陪玩店的初級陪玩，每小時的價格都是10元起步了，並且其游戲技術、陪玩體驗等方面也未必有保障。
而王羽萌，至少是看得見的、顏值還不錯的女主播。
【帶你上分，還要我花錢？你們這些主播真的是見錢眼開，溜了溜了。。。】
看到這樣一條彈幕飄過，直播畫面里的王羽萌沒有任何反應。
這樣的情況，在這近兩年的直播生涯里，她已經遇見過太多次了。
遇到口嗨的路人觀眾是常有的，明明自己定下的這個加好友、打游戲的禮物門檻很低，可大部分情況下收獲的都是冷眼。
直播好難！
如果不是還兼職做淘寶模特，每個月能有些進項，光靠直播的收入早就喝西北風去了。
有時候想想，要不還是算了吧，別再死磕直播這條路了……
這時，屏幕上又飄來一條彈幕︰
【包天52，包月呢？】
看到這一行字，王羽萌非常確信這是某個猥瑣的老澀批，在用看似詢問實則開車的方式調戲自己。
心知肚明的她，立馬微笑著回應道︰“包月車一發穿雲箭哦哥哥，這可是打了五折的價格，哥哥不會付~不~起~吧~”
盡管臉上掛著笑容，可但凡是個腦子正常的人，都听得出來話語中的諷刺意味。
听到這話，白杰的心中毫無波瀾。
姐姐，你是被白嫖怪騷擾多了，讀彈幕之前都忘了看看前綴等級嗎？
不過這也怪不得王羽萌，主要他在蛋寶的直播間里，雖然前前後後打賞了近二十萬，可龍族直播的貴族卻至今沒有開通過，因此也沒有進場特殊歡迎語、用戶標識之類彰顯“身份”的特效。
如此這般，王羽萌在第一時間，自然也就意識不到“問題的嚴重性”了。
于是，白大官人發了條彈幕作為回應。
「白杰老師」︰【你能給哥哥打折，哥哥很高興，但你剛才說話的語氣，哥哥很不喜歡。】
看到彈幕後，王羽萌念了一遍，剛想著回懟一下，卻恰好看到了這位名叫「白杰老師」的前綴等級。
雖然沒有貴族名片和特效，但等級還是很高的，說明平日里沒少給主播刷禮物。
“呼……”王羽萌深吸一口氣，擠出一抹笑容說道︰“不好意思，這位……白杰老師，主要每天都有人發彈幕搞心態，所以我一時間沒控制住情緒。”
“好了，直播間的兄弟們，如果沒有人上車的話，今晚的直播就到此告一段落了，明天下午我有一場拍攝，必須在上午10點之前報道。”
“其實這麼說的話，就算有兄弟要打賞，我也沒法跟他通宵雙排了，不過稍微打一兩局還是可以的，大不了今晚少睡……”
話還沒說完，只見直播間的畫面中，忽然閃過一條金色橫幅。
【白杰老師在王羽萌的房間開通了皇帝，快來圍觀吧！】
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
王羽萌一臉懵逼的盯著屏幕。
皇帝？
貴族等級里最高的皇帝？！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畫面，是真實存在的嗎？
直播一年零九個月，像1千塊的穿雲箭、3千塊海鯨之夢，這樣的大額禮物打賞雖然非常少，但好歹也是出現過的。
至于貴族開通，曾有過一個5千元/月的伯爵，但那也是半年前的事了。
現在直播間里最壕的貴族——那位在9月份還沒過10天，就打賞了三千來塊錢的榜一，也只是一個子爵（首次開通1.5k、續費1k）而已。
可皇帝……
首次開通足足要12萬！
續費也達到了10萬/月！
很快，直播間便涌現一大波彈幕。
【666666】
【老板大大大大氣！】
【臥槽？真是皇帝啊？土豪牛逼！】
【唉我去，這不是我杰哥嗎？前腳剛看完蛋寶直播，後腳又來撩我們家羽萌了？】
【牛逼啊白杰老師，昨天剛在熊貓刷了七十來萬，今天又在龍珠刷了十八萬六，真是壕到沒邊了。。。】
彈幕上說了些什麼，王羽萌完全沒有注意。
此時此刻，她的眼神完全沒有了焦點。
腦海中，無數畫面閃過。
六年前，還在上大學的她，參加了第一屆黑龍江國際汽車模特大賽，本以為只是重在參與玩一玩，卻不曾想意外獲得了冠軍。
在父母和朋友的鼓勵下，王羽萌緊接著又參加了新絲路中國模特大賽，獲得了“最受媒體關注獎”。
2011年，她趁熱打鐵，報名參加世界亞裔小姐大賽，在中國區總決賽獲得“最佳面孔獎”。
本以為有了這段經歷和榮譽後，自己將會成為一名出色的模特，可就在簽約了經紀公司之後，短短一個月時間里就見識到了模特圈的諸多亂象。
由于內心無法接受，她果斷逃離了那個表面光鮮、內里滿是污穢的經紀公司，也因此斷送了自己的模特生涯。
好在那份經紀合約，對直播這一行業沒有限制，因此畢業後王羽萌才遵循自己的喜好成為一名LOL游戲女主播。
一開始，王羽萌認為自己會永遠保持對游戲的熱愛，每天開開心心的完成直播。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當她發現這份工作帶來的收益，很維持能讓自己感到快樂享受的生活，以至于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向父母要錢時，那份熱愛終究變成了面對鏡頭的強顏歡笑。
如果不是抓住那份經紀合同的漏洞，私下里偷偷接一些不需要露臉的淘寶模特商單，只怕到現在都得向父母要錢維持生活。
畢業之後，這兩年來經歷的所有艱辛，在看到這條開通皇帝的特效橫幅後，終于化成了奪眶而出的熱淚。
不管是當初被經紀人明說暗示，要接受潛規則才有機會“出人頭地”成為名模；還是一年前因長時間的異地戀，而被男友戴帽子以至于分手……王羽萌都沒哭過。
可現在，她卻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男人，哭得稀里嘩啦，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