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了一夜的行軍後,當天亮時一夜沒睡的喬終于看到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位于阿爾貝的遠征軍後勤基地。
    當晨光照耀在城鎮中聖母大教堂頂那尊有些歪斜的黃金聖母雕像上時,喬突然有了一種恍若新生的感動。
    這倒不是喬突然對宗教中的聖爹和聖孩什麼的有了什麼感覺,想要火線受洗入教,而是上一次喬跟著部隊來到這里,準備前往前線時,就從其他在這里修整的士兵口中听到了關于那尊歪斜聖母像的傳說。
    據說之前條頓人佔領這里的時候,有一個條頓上校想要將這尊聖母像拆走。
    于是他讓自己的衛兵爬上塔頂去拆卸聖母像,自己就在教堂門口的卡車旁抽煙。
    然而當那些爬上去的士兵剛剛拆掉了聖母像底座上的一塊磚時,教堂頂上的一頭滴水獸便從屋頂滑落,將那名正在抽煙的條頓上校砸成了肉餅。
    那個掉落的滴水獸甚至沒有傷到當時正在給他端咖啡過來的副官,與站在他身旁的勤務兵,就像是專門針對那名條頓上校一樣。
    于是在這個上校之後,就再沒有人敢打黃金聖母雕像的主意,而那尊黃金聖母雕像也就這麼歪斜著矗立在教堂頂端。
    等到這尊歪斜的黃金聖母像坍塌時,就是戰爭結束的日子。
    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喬覺得距離自己上次看到那尊黃金聖母像的時候,這尊黃金聖母像好像變得更歪了。
    這豈不是意味著,戰爭距離結束又近了一些?
    不過現在並不是研究這尊黃金聖母像的好時候。
    隨著滾滾人流,喬來到了他們現在的臨時營地中。
    雖然阿爾貝是布尼塔尼亞遠征軍最重要的幾個後勤中心之一,要再往上就只有亞眠能夠與之相比。
    但是在大戰爆發前,阿爾貝只是一座常駐居民不到一萬人的小型工業城市,主要以紡織業與農業為主。
    將這里作為後勤中心的唯一原因,便是有一條鐵路經過這座城市,方便後勤運送物資。
    像是這種小城,喬顯然還是不會有房子住。
    不過好在由于這里人員往來頻繁,所以遠征軍難得的大方了一次,在阿爾貝弄了不少帳篷,總算是讓這些從前線撤下來的部隊不用像是在戰壕里那樣湊合。
    只是在走近阿爾貝之後,喬發現街上總是有人看著自己。
    這讓喬很奇怪,這些人為什麼會看著自己,自己在從那條見鬼的戰壕里撤回來的時候,就把那枚見鬼的勛章像是小隊里那些已經永眠的臭小子們的個人物品一樣收了起來。
    理論上來說,雖然自己相貌堂堂,整個人都是一個大寫的英俊,但是也不應該一路上會有這麼多人看著自己啊……
    突然,喬想起了不久之前師部突然深夜把自己叫過去授勛,順便接受采訪的事。
    臥槽?現在信息傳播這麼快的嗎?
    很快當部隊抵達提前準備好的營地,喬將自己的個人物品和剩下的那幾個臭小子們一起放在帳篷里後,喬便準備去鎮上找一個郵局。
    昨天晚上在連部里瘋狂毆打打字機寫報告之前,喬就將那些臭小子們的個人物品交了上去。
    在登記地址的時候,喬記住了這些臭小子們的地址。
    雖然這些臭小子們之前一直蹭自己的酒喝,晚飯的時候也沒給自己留飯,但是這些臭小子們在戰場上服從了自己所有的命令,如果沒有這些臭小子們自己現在還不知道人在哪里,碎成了多少塊。
    過去一起喝酒的時候,喬就知道了這些臭小子們的家庭條件普遍不太好,來參軍完全就是靠著滿腔熱情。
    然而在這件事情上,布尼塔尼亞的姥爺們依舊保持了一貫的不做人。
    不知道是因為這些姥爺們覺得,我已經給你們提供了一份工作,你們怎麼還敢管我要工資,還是因為這些姥爺們覺得,你們都自願入伍了,那工資開低一點也無所謂。
    至于工資太少養活不了家里人怎麼辦?你們手里不是有槍嗎?干掉對面的那些條頓人不就有錢了嗎?
    總之雖然部隊食宿全包,但是偶爾還會有一些神奇的像是制服費一類的費用來克扣士兵們原本就少的可憐的工資。
    同時在後方工廠里打螺絲,不僅不用冒著吃條頓人子彈的風險,同時就算是倫敦最黑心的工廠主也要為每個非熟練工人開出每周15~20先令,約合0.75~1鎊的工資。
    但是蹲在前線戰壕里隨時面對條頓人的炮擊與子彈的步兵們,每周卻只能拿到7~12先令,約合0.35~0.6鎊的工資。
    就這點工資,別說養活一家人了,在養活自己之外再養活一只小動物都很困難。
    雖然從理論上來說,那些臭小子們的家庭和喬沒有關系,那些臭小子們會倒在那里也是特麼運氣不好,有問題也是應該去找陸軍部的姥爺們。
    但是喬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子的,自己應該再為這些臭小子們做點什麼。
    于是雖然很困,但是喬還是帶上了自己的錢包和支票簿,往帳篷外走去。
    看到喬要離開帳篷,那些一進帳篷就把自己的背包一扔,直挺挺地像是中槍了一樣倒在行軍床上的臭小子們紛紛從床上直起身子問喬“頭,你要去干嘛?”
    “我去鎮上,寄幾封信。”
    听到喬要去鎮上,這些上一秒還是一灘爛泥一樣癱在床上的臭小子們紛紛從床上坐起來表示同去同去。
    喬知道這些臭小子們,肯定是又想蹭自己一頓酒喝。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喬招了招手這群臭小子們,就立刻湊了上來,準備和喬一起去鎮上。
    只有剛加入的約翰,還一臉懵逼地躺在床上看著喬和那些湊上去的臭小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看到還沒有弄清楚情況的約翰,喬覺得就這麼丟下這個小子不太好,于是便向約翰招了招手。
    “別躺著了,一起去吧。”
    約翰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
    “不去了吧,剛走了一整夜,挺累的。”
    看到約翰這麼不上道,一個臭小子看不下去了,那個臭小子比劃了一下喝酒的動作對約翰說到“我們去酒吧,這里可是高盧,肯定有好酒。”
    听到要喝酒約翰茫然的表情立刻變成拒絕,他搖著頭說道。
    “不去,這個月工資還沒發呢,不去。”
    听到約翰這麼說,喬嘆了一口氣,向約翰招了招手。
    “別傻了,我請!”
    听到這句話,約翰臉上抗拒的表情,立刻就變成了驚訝,然後在這種驚訝的表情完全轉換為混雜著激動與那麼一絲不好意思的表情之前,約翰就已經從床上彈起來,來到了喬身後的隊伍中。
    “真的可以嗎?我听說高盧的酒挺貴的。”
    喬擺了擺手沒說話,直接離開了帳篷。
    而一個走在後面的臭小子,則小聲告訴約翰。
    喬可是有工廠的人,每年光是專利費就不知道能賺多少錢,過去一年多他們小隊的去酒吧都是喬掏的錢,現在多你一個算是什麼事?
    在約翰的“臥槽!”聲中,喬帶著臭小子們離開了營地,向鎮上走了過去。
    這一路上,喬注意到有不少人對著自己指指點點,這就更讓喬加重了自己的懷疑。
    該不會那些記者真的寫了點什麼東西吧?
    不然這些人怎麼會用一種像是看到什麼稀罕物的眼神看著自己。
    喬的這種疑惑,在喬走進郵局買信封信紙和郵票的時候得到了解答。
    似乎是由于現在使用郵局的人中大部分變成了布尼塔尼亞軍人,所以在郵局的櫃台中又多出了幾個穿著布尼塔尼亞遠征軍制服的士兵。
    這幾個士兵在看到拿著信封和郵票過來,結賬並且想要借只筆用的喬,立刻激動地指著喬說些什麼‘我們時代的英雄’之類難懂的話,讓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喬一時間尷尬的腳趾扣地。
    不過很快,喬就從那幾個士兵口中弄清楚了現在是什麼狀況。
    然後喬就抑郁了。
    從寫那幾封信,並且將支票塞進信封里的時候,喬就在思考。
    一直到那些臭小子們在路上看到了一間看起來的酒吧,走進去開始叫酒保來點特色的時候,喬都沒有想明白現在究竟是怎麼個事。
    上面的姥爺們,給了自己勛章,知道了自己的才能,都這樣了還讓自己就這麼留在前線,自己特麼昨天差點就死了啊!
    看著酒保倒在自己面前的那杯紅酒,喬想也沒想直接舉杯一飲而盡。
    特麼的,和這些蟲豸們在一起,怎麼特麼搞得好布尼塔尼亞呢?!
    現在去投靠條頓人還來得及嗎?
    就在喬將那杯酒灌進喉嚨里的時候,正在酒吧中喝酒的士兵中顯然有人認出了喬。
    只是與郵局中的那幾名士兵不同,這名胸前同樣掛著幾枚勛章的士兵,端著一杯啤酒走到了喬身旁,靠在吧台上向喬問道。
    “你就是喬?喬•哈里森?那個我們時代的英雄?”
    喬扭頭看了這名士兵一眼,又看了看他手中握著的那杯啤酒,沒有說話只是扭過頭對吧台後正在擦杯子的酒保說道。
    “遠征軍的勇士,怎麼能夠喝這種淡馬尿呢?把你們這最好的白蘭地和紅酒拿出來,接下來幾輪我請。”
    喬一邊說著,一邊向酒保晃了晃手里那還剩半杯的紅酒。
    “這玩意你到底摻了多少水?別用這種垃圾來糊弄我!”
    說罷,喬在那個前來找茬的士兵呆愣的目光中,將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
    隨後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鈔票,拍在吧台上。
    “今天在這的所有人,我們不醉不歸!”
    就在阿爾貝的某間酒吧中,喬的名字響徹雲霄時,差點將屋頂的瓦都震下來時,第三十二步兵師的帕克少將,終于能夠坐在他的房間中開始翻看報告。
    雖然作為高級軍官,帕克少將和那些苦哈哈的只能腿著撤退到後方的士兵不同,就算是在前線他也能夠坐著他那輛價值一千鎊的高級小轎車舒舒服服的撤退到後方。
    不過作為遠征軍的重要後勤節點,在這里扔出一塊磚砸倒十個人里能夠九個上校和一個將軍。
    這種情況下,再塞進一個師部顯然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在進行了不少的協調工作之後,帕克少將現在總算是有了一張屋檐下的床和辦公桌,這種完成了工作的感覺讓帕克少將的心情好了不少。
    然後,當開始翻看報告之後,帕克少將的心情便又開始糟糕了起來。
    雖然帕克少將知道,第三十二步兵師,在這次戰役中的表現非常糟糕,連續兩天的攻勢之後,幾乎沒有奪下條頓人多少陣地。
    條頓人的三條防線,第三十二步兵師甚至連第一條防線都沒有突破,就不得不後撤修整。
    但是報告中的損失還是看得帕克眉頭直跳,像是這種損失程度如果再多打兩天,怕不是三十二步兵師就能夠直接原地整編成一個步兵團了。
    不行,自己得想辦法再稍微挽回一點面子。
    有了上次的經驗之後,帕克少將覺得,給下屬授勛,宣傳他們的英雄事跡是個不錯的做法,所以還是再來一次吧。
    然後翻閱報告的帕克少將就又在面前的報告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喬•哈里森,這個家伙又做了什麼?
    伴隨步兵前進之後,在兩個步兵連都失去了軍官之後,臨時接手了指揮,還頂住了條頓人兩次攻擊,至少報銷了對面一個連?
    帕克少將敲了敲桌子,雖然他很希望這是真的,但是這報告還是有點太扯了,如果是水里注戰績的話,交上去自己不得被笑死。
    不行,自己這次要穩重點。
    于是帕克少將,叫來了自己的副官,讓副官去找那兩個步兵連的殘部問問,這件事究竟是什麼樣子。
    報告可能有修飾,但是那些士兵可不會說謊。
    與此同時在條頓首都日耳曼尼亞的皇宮中,弗里德里希二世正面帶笑容地看著自己面前的那份刊登了喬事跡,並將他稱為‘我們時代英雄’的報紙。
    “我就知道,那些布尼塔尼亞人無法再維持戰爭了,法金漢說的是對的!”
    看完後弗里德里希二世,揮舞著手中的報紙,對自己面前的大臣們說到。
    “看來去年我們的陸軍在伊普爾與洛斯發起的戰役,以及今年海軍在日德蘭的攻勢給那些島民造成了沉重的打擊,以至于讓他們現在甚至要讓這種科研人才參戰,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發生在條頓帝國的。”
    滿面春風的弗里德里希二世放下手中的報紙,看著自己面前的大臣們說到。
    “讓科研人才參戰,這只會讓我們逐漸在技術上取得優勢,雖然現在國內很艱難,很多物資出現了缺口,但是這些缺口都是能夠克服的。”
    “把這件事宣揚出去,讓士兵還有國民們知道,那些布尼塔尼亞人快撐不住了,而我們很快就會在凡爾登再打垮那些高盧人,等到解決了布尼塔尼亞人與高盧人,東邊的那些露西亞人完全不值一提。”
    在大臣們點頭的時候,弗里德里希二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
    “對了,那個帶回這份報紙的下士,我記得報告中說他是被俘後逃脫,又返回自己部隊,這樣的勇士必須要獎勵,給他頒發一枚二級鐵十字。”
    說完後弗里德里希二世轉過身,看著自己身後那張巨大的世界地圖。
    “很快,我們就將會贏得這場戰爭,條頓的劍將會為條頓的犁贏得陽光下的土地,為了這一天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