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元帥今天壓力很大,作為布尼塔尼亞遠征軍的總指揮,從去年接替了老邁的弗雷齊成為遠征軍總指揮之後。
    便開始籌備這場旨在給條頓人上壓力,爭取讓條頓人在同時面對西線的布尼塔尼亞人與高盧人,還有東線的露西亞人的圍攻時,會顧此失彼從而導致戰線崩潰的戰役。
    然而在經過了整整半年的準備,將所有能夠調動的力量,包括那些普遍被認為訓練不足的基欽納新軍的15個師也都被加強到了前線。
    甚至在正式進攻開始前,遠征軍還進行了整整七天不間斷的炮火準備。
    從理論上來說在這種程度的火力準備下,別說是人了,條頓人的陣地上就算是蟑螂與老鼠也不可能活下來。
    在炮擊停止之後,遠征軍的步兵要做的只是跨過無人區,然後佔領無人駐守的戰壕就行了。
    佔領條頓人第一道防線戰斗將會像是武裝游行一樣輕松愜意。
    然而現實情況是,即便炮兵晝夜不停地連續炮擊了七天,當步兵們離開戰壕發起攻擊的時候,那些條頓人就像是從石頭里冒出來的一樣,用機槍和火炮成片的收割那些可憐的步兵。
    在經過整整一天的攻擊之後,遠征軍最好的成果是將戰線向前推了五百米。
    而為了這五百米,遠征軍則付出了超過五萬人傷亡的代價。
    整整五萬人!
    黑格已經能夠想到,當這件事傳到後方之後,會有什麼等待著自己。
    面對這種糟糕的狀況,即便黑格元帥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軍人,現在他也只想找個地方靜一靜。
    不過作為遠征軍的總指揮,黑格元帥此時還有工作沒有做完,所以現在還不能休息。
    雖然已經大概知道了遠征軍這次打的很慘烈,但是黑格元帥還得看看報告,研究一下究竟有多慘烈的同時,想一想自己給上面的報告要怎麼寫。
    不把這次事件蓋過去的話,接下來像是賣戰爭債券和征募新兵的事情,恐怕就不會那麼順利了。
    好在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軍官,黑格元帥深諳布尼塔尼亞的傳統藝能,只要能夠成功的在這次失敗的進攻中,找到一個亮點,那麼黑格元帥就能夠進行一波布尼塔尼亞傳統的喪事喜辦,來轉移後方的注意力。
    從而順利的完成這次會戰,但唯一的問題是……這喪事喜辦,也得有喜可辦啊……
    在苦惱的翻閱前線遞來的報告時,黑格元帥很快就發現了一份來自第三十二步兵師的報告,以及……勛章申請?
    快速瀏覽了一遍勛章申請,黑格元帥發現這正是自己現在需要的東西,可惜的是這個人沒有再說點什麼,如果再說點像是“布尼塔尼亞期待每個人都恪盡職守”之類的名言那就更好了。
    雖然有些遺憾,但是黑格元帥依舊大手一揮,在這份申請表上簽了字,同時又寫了一份小紙條附在了這份申請上。
    現在,黑格元帥可以開始思考,一些更重要的問題了,比如明天是否還要維持如此猛烈的攻勢,以及今晚吃什麼。
    與此同時,喬也與那些被稱為繃帶佬的擔架隊一同回到了戰線後方。
    野戰醫院中的慘烈程度,甚至遠遠超過了戰場的無人區。
    至少無人區中的尸體不會發出慘叫,而在野戰醫院中,遍地哀嚎的傷員還有被軍醫截斷的手腳,讓喬甚至沒有听清那個軍官告訴自己的話。
    直到走出醫院之後,想要回到部隊駐地的喬才發現,由于今天的持續進攻,所以剩余的部隊都調整了駐地。
    現在整個後方亂的就像是球賽散場後的體育場一樣,到處都是各忙各的人群,而昨晚自己睡覺的地方,現在成了利物浦團下屬某個連的駐地。
    和繼承了自己昨晚在戰壕中鑿出來充當床位洞窟的那個利物浦人,聊了一會天氣和跳蚤之後,喬踏上了尋找自己隊伍的旅途。
    到處打听了一圈之後,喬才在一片燒的焦黑的樹林中找到了自己所屬的第206野戰連的駐地。
    找到駐地的那一刻,雖然這是喬第一次來到這片焦黑的樹林,但是看著這里那些熟悉的面孔,喬居然對這片陌生的樹林產生了一種回家的感覺。
    在經歷了這波瀾壯闊卻又一事無成的一天之後,喬現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甚至喬現在對戰地廚房那些看起來像是嘔吐物一樣的炖菜都產生了一點食欲,想要用那些熱乎乎的飯菜溫暖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
    當小隊中的那些臭小子們看到喬回來的時候,這些臭小子們激動的像是看到連長大人歸來,宣布明天放假,所有人穿的體面些因為他們要去巴黎般的表情看著喬。
    “頭!你回來了!”
    看著臭小子們激動的表情,喬糟糕的心情也好了一些,看來至少過去一年周末酒吧的酒沒白請。
    “你沖那麼快,我們還以為你死了!”
    “我怎麼可能死,能打死我的子彈都沒被生產出來。”
    安撫完這些激動的臭小子們後,喬看了看他們小隊的臨時營地。
    “行了,我的晚飯在哪?”
    然後這些臭小子們的臉上就露出了一個有些尷尬的表情。
    “頭……事情是這樣的……”
    在這些臭小子們的解釋中,只想找個地方吃點熱乎的東西,然後睡一覺的喬發現,似乎就連自己這麼一點卑微的願望都沒有辦法實現。
    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昨天的晚餐還有像是炖菜這種熱乎的東西,今天發下來的就只有一些干的能夠噎死人,讓人懷疑這究竟是用面粉還是牆皮制作的餅干。
    比起伙食的縮水來,更讓喬感到痛心的是,由于自己沖的太快再加上在撤退時沒有人看到自己,于是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死了,所以自己手下的那些臭小子們就沒給自己留飯。
    在戰場上度過了一天之後,就算這餅干真的是用牆皮做的,這些餓的半死的臭小子也能夠在親切地關心後勤全家女性親屬婚戀狀況的同時,就著水壺里最後一點水把它們塞進肚子里。
    按照他們的說法,他們當時是帶著對喬的懷念與感激,吃掉了喬的那份配給的。
    沒有吃的也就算了,由于大家都認為他已經死了,所以他還得去連部領回自己的東西,還有一個來自其他小隊的幸存者來補充自己的小隊。
    以便明天繼續今天的工作,去破壞條頓人的鐵絲網什麼的。
    在得知喬還沒吃飯後,那個在戰前是曼切斯特工程師的副連長將自己的一塊巧克力給了喬,並且半開玩笑地對喬說道。
    “今天整個連就你沖的最遠,最快,甚至都跑到其他部隊的攻擊鋒線去了,如果下次你不跑偏方向,可能我們現在都已經到日耳曼尼亞啦!”
    直到這個時候,喬才知道為什麼,自己回過神的時候自己身後一個人都沒有,原來自己在戰場上跑著跑著就跑偏,跑到其他部隊負責攻擊的地段去了。
    難怪自己身後沒人,自己當時就顧著跑了,自己手下的那些小伙子們就算是躲過了條頓人的子彈,這也不敢跟啊。
    在尷尬地向副連長表示自己實在是太緊張了,就想著向前沖了,沒想到自己居然沖錯方向了,下次自己會注意方向的,爭取能夠在日耳曼尼亞請副連長喝咖啡。
    看著一臉尷尬表情的喬,副連長笑著搖了搖頭拍了拍喬的肩膀,讓喬趕緊帶著人去休息,明天還有一場殘酷的戰斗等著他們。
    帶著來自另一個小隊的幸存者,背著自己行李的喬回到了自己小隊的宿營地,再向隊員們介紹了一下那個被補充到他們小隊的幸存者。
    “這是來自約克郡的約翰,你們應該認識他,之前二排的家伙,現在他跟著我們行動了。”
    讓約翰和小隊中其他的人,自己熟悉一下的時候,喬放下行李準備找個舒服的地方睡一覺。
    然後喬就發現,由于自己來的最晚,所以駐地里睡著比較舒服的地方都被小隊里的其他人佔了。
    雖然按照布尼塔尼亞軍隊的規矩,自己身為士官是能夠讓自己手下的士兵帶著他的行李從那個舒服的地方挪開的。
    但是對于這些和自己一起在爛泥里打滾的小伙子們,喬選擇掏出了一英鎊,遞給了自己小隊中家境最差的那個小伙子。
    “馬上帶著你的行李,從我的位置上滾蛋!”
    “是!長官!”
    看到喬手里的一英鎊,那個小伙子立刻從他的毯子上彈了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把位置給喬讓了出來。
    然後在其他人羨慕的目光中,從喬手中接過了那一英鎊。
    那段燒焦的倒塌樹干睡著是很舒服,但是這可是一英鎊啊!
    這都足夠在倫敦有名的豪華酒店麗茲酒店里住一晚上了!
    況且他們這些工兵為皇帝陛下服務,把腦袋別褲腰帶上在爛泥坑里出生入死,一個月最多也才2.25英鎊。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喬會如此大方,但是現在只要挪個窩,就能拿一英鎊,這賣買如果拒絕的話那還是人嗎?
    而此時疲憊不堪的喬,根本沒有注意自己剛剛掏出來的究竟是多少錢,就算知道自己給了一英鎊,喬也沒什麼想法。
    區區一英鎊,而已對給陸軍捐了一個醫療隊的喬來說實在是不算什麼,況且過去一年在結束訓練之後,請這些臭小子們喝酒也早就不知道花了多少錢,現在喬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鋪好了毯子,吃掉了副連長送給自己的巧克力後,喬沉沉地睡了過去。
    在睡夢中,喬似乎看到自己的朋友,正在漫天炮火中騎著一匹馬夾著一柄長矛向一頭龍發起沖鋒。
    而沒等喬看到自己的朋友究竟有沒有成功地完成這次沖鋒,喬就在一陣晃動中被人喚醒。
    “喬,醒一醒,喬,快醒一醒。”
    睜開眼,睡眼朦朧的喬看到副連長正蹲在自己面前。
    喬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此時的天色,別說太陽了,就連月亮都還高高地掛在天上不曾離去,如果在自己睡覺的時候這個世界的天文沒有發生什麼重大變動的話,現在應該還是半夜。
    于是喬看向副連長的眼神變得更加疑惑,不知道副連長大半夜叫醒自己做什麼。
    副連長看懂了喬的表情,從喬身旁站起來說道。
    “師部來人了,叫你現在去報到。”
    “現在?”
    “是的,現在。”
    喬從毯子上爬起來,揉了揉自己干澀的眼楮,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
    “半夜十二點?”
    副連長將手伸向了喬,將喬從樹干上拉了起來。
    “是的,半夜十二點,師部已經派車來了,現在就出發。”
    喬驚訝地看著副連長。
    “這麼急?我能知道是什麼事嗎?”
    副連長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事。”
    看著同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副連長,喬只能跟著副連長來到了一輛涂著遠征軍標志的黑色福德T型車前。
    副駕駛上坐著一個中校,開車的則是一個少尉,看到這種組合,喬忍不住扭過頭再問了一次副連長。
    “你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副連長搖頭。
    “我真不知道。”
    帶著濃濃的困意和疑惑,喬上了車。
    “你就是喬?喬•哈里森?”
    剛坐上車副駕駛上的中校便回過頭向喬問道。
    “對我就是喬。”
    喬向中校點了點頭,然後疑惑的問道。
    “我能問問究竟是什麼事嗎?”
    中校上下打量了一下喬。
    “還算是有點樣子,放心吧,是好事。”
    說話間,轎車已經飛馳在了前線那如同月球表面般糟糕的道路上。
    而喬則疑惑地看著坐在自己前面的中校,尋思還能有什麼好事落到自己頭上。
    然後喬就想起了,自己在和部隊一同部署到高盧之前,把機槍同步器的設計圖還有自己手搓的小模型交上去的事情。
    在經過了這糟糕的一天之後,千言萬語最終都在喬的腦海里匯成了一句話‘你咋才來呢?!’
    雖然這輛福德在路面上顛簸的就像是暴風雨中的漁船,如果是其他時候,喬會抱怨這輛廉價汽車那糟糕的懸掛系統。
    而現在,一想到自己應該能夠離開前線而放松下來的喬很快就在顛簸中再次沉沉睡去。
    不過這次喬還沒來得及夢到自己的朋友,確切地說喬感覺自己剛剛閉上眼楮,喬就再次被人搖醒。
    “嘿,醒醒,到地方了。”
    看著面前的中校,喬拍了拍自己的臉,從車上下來。
    看著自己面前的這棟,掛著布尼塔尼亞旗幟,門口有哨兵站崗的房子,喬露出了羨慕的表情,這還是在來到索姆河之後,喬第一次能夠走進一棟有房頂的房子。
    跟在中校身後剛走進這棟房子,一陣劇烈的閃光便讓喬感覺自己仿佛看到了太陽,沒等喬弄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一群人便圍了上來。
    “哈里森先生,我是每日電訊報的記者,請問你是怎麼做到一個人佔領一條戰壕的?”
    “哈里森先生,我是衛報的記者,能夠說說你現在的感受嗎?”
    “哈里森先生,對于首日攻勢你怎麼看?”
    “哈里森先生……”
    “哈里森先生……”
    面對圍在自己眼前這些像是八百只鴨子一樣圍著自己的記者,喬完全摸不著頭腦。
    對于首日攻勢我怎麼看?我用眼楮看。
    我現在什麼感受?我現在就想在這棟房子里找個地方睡覺。
    我怎麼一個人佔領一條戰壕的?我特麼能夠一個人佔領一條戰壕,我還在這里和你們說話?你們找錯人了吧?
    我來這里難道不是上面終于認可了自己的小發明,準備把自己調到後方去搞研究嗎?這些記者是怎麼回事?怎麼都在問我在戰場上迷路的事情?
    就在喬一臉懵逼地看著這群記者,覺得他們肯定找錯了人,我應該是靠搞發明被叫過來,你們怎麼老是問我前線問題的時候。
    喬看到自己只遠遠地看到過兩次的師長帕克少將,拿著一個盒子走了過來。
    “立正!”
    听到師長的命令,雖然困的半死,也不知道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況的喬還是條件反射的立正站好。
    然後喬就看到帕克少將打開盒子,從盒子里拿出了一枚有著紅藍綬帶的閃亮圓形勛章,別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由于你今天突破條頓防線時的杰出表現,以及孤身堅守戰旗直到援軍抵達的英勇行為,現授予你杰出行為勛章,希望你再接再厲。”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