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縫鋪。
    一人認出了莫三兒,頓感晦氣,嘀咕了一聲,趕忙拉著同伴離去,其他客人也反應過來,紛紛離去。
    原本熱鬧的裁縫鋪,瞬間冷清了下來。
    本就局促的莫小芸,忍不住低下了頭。
    看到是莫三兒,掌櫃的趕忙將一身素淨的衣裳拿了出來,笑著說道︰“三爺,您要的衣服,老朽可是日夜趕工給做了出來。”
    “您看看滿不滿意。”
    “隨時可以修的。”
    莫小芸擔心爺不懂這些,趕忙抬起頭,想要幫忙看一下,尋出了問題,也好立馬解決,省得再跑一趟。
    然後……
    她傻眼了。
    “來,我比一比。”
    莫三兒將衣服抖摟開,放在莫小芸的身前比劃著︰“掌櫃的,你倒是好眼力,人不來你都能做得尺寸剛剛好。”
    “小老兒干了二十八年,眼楮就是尺子。”
    “打眼一掃,就知道衣服尺寸。”
    掌櫃的笑眯眯地說道。
    “喜歡嗎?”
    莫三兒詢問莫小芸的意見︰“我看你平日里喜歡穿素淨的衣服,就自作主張給你做了一件比較素的。”
    “你要是不喜歡……”
    “喜歡。”
    莫小芸趕忙伸手攥住了這件衣裳,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起了轉,此時此刻,她感覺心里滿滿的。
    “就它了。”
    莫三兒很是爽利。
    “嘖嘖。”
    “莫三兒這家伙似乎變了些。”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掌櫃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他要是真變了,就別來咱們店,客人都被他嚇跑了。”
    一位老婦人走了出來,一臉的嫌棄。
    掌櫃的卻也沒在意。
    老伴兒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否則也不可能給莫小芸介紹活計。
    一路上。
    莫小芸都是竭力忍耐著,沒有落淚。
    一進家門。
    ‘撲通’一聲,她就跪了下來。
    莫三兒皺了皺眉,不滿地說道︰“老子做新衣裳可是花了不少錢,你他娘的趕緊給老子掙回來。”
    “趁著天亮兒,去抄寫‘課業’,給老子省著點蠟燭。”
    他不喜歡煽情。
    莫小芸要說什麼,他一清二楚,與其等她說出來,不如現在就讓她憋回去。
    莫小芸到嘴邊的話,果不其然……
    咽了回去。
    她朝著莫三兒磕了一個頭,擦了擦眼淚,趕忙起身將紙張鋪開,磨墨,開始寫‘課業’。
    十年前,她一家逃荒,快要餓死在路上。
    是莫九陽買下了她。
    救了她,救了她的家人。
    那個時候的她,新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還是人人避諱的劊子手的家,內心十分害怕。
    很是忐忑。
    是莫三兒給了她心靈的寬慰。
    雖然之後的莫三兒,脾氣越來越孤僻,甚至毆打她,但是她依舊記著那時的美好,記著是莫家活了她的家人,活了她,養了她十年……
    她甘心伺候莫三兒。
    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命。
    得認。
    前些日子莫三兒不打她,她開心的不得了,根本不敢奢求更多,可是這些日子莫三兒的變化越來越大。
    以至于讓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直到此刻,她終于確定︰爺,真的變了。
    莫三兒瞥了一眼眼眶有著淚水打轉的莫小芸,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
    從他的視角來看,這個小童養媳並不是一個屈服于命運的人,否則也不會主動學習,主動掙錢了。
    這樣的性子,卻能無怨無悔地服侍著原身,還強忍著原身的毆打。
    可見。
    是個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的‘傻姑娘’。
    值得好好對待。
    一時間。
    院子里再度安靜了下來。
    晚飯期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講經堂那邊不用再競價了,就說你找了幾個人,可以多收幾份課業。”
    “順便把價格告訴他們︰十個銅板,一個字。”
    “嗯。
    “還有,把‘預付’搞起來。”
    “預付?什麼意思?”
    “就是讓那些小少爺們先交錢,不要等交課業的時候再收錢。”
    “能行嗎?”
    “看這兩日的競價熱度,肯定沒問題。”
    “嗯。”
    莫小芸仿佛海綿一般,瘋狂汲取著生意層面的‘養分’,看向莫三兒的眼神中滿是崇拜。
    隨即。
    她想到了什麼,請求道︰“爺,奴明日上午繼續賣【煞刀土】,下午想專心寫課業,晚上再洗您的衣服。”
    不搞競價,課業必然極繁重。
    家里的事又很多。
    這麼下去根本忙不過來,必須重新安排一下時間。
    “嗯。”
    莫三兒倒是無所謂。
    第二日。
    早飯過後,莫三兒略作休息,隨即起身拎起刑刀,耍了一下。
    手臂端平。
    練習持刀姿勢!
    增強臂力之余,也算是提前適應更重的鬼頭刀。
    可,刑刀太輕,訓練效果太小,于是……他在刀尖處掛了一塊磚。
    摸索半個時辰。
    “還是太輕了。”
    莫三兒沒有著急加轉,而是換了一只手持刀。
    又過了半個時辰。
    他丟下刑刀,徑直出了門,去找人幫忙去血食齋排隊,購買明日的血食。
    手頭上一百多兩銀子。
    足夠買一斤血食了。
    如果不出所料的話,今天上午的【煞刀土】生意會好起來,到時候賣個幾十兩銀子不成問題。
    湊一湊,應該也能過二百兩。
    正巧。
    可以找人排一次隊,買兩斤血食,省一份錢。
    錢倒是不多。
    可是,該算計的時候還是要算計。
    烈日當空。
    拐出柳巷街,莫三兒來到大主干道上,感覺進入了一個蒸籠。
    不遠處的糧店貼了新的米價。
    巡城司的士兵大步行來,莫三兒注意到他們的刀鞘磨脫了銅釘,鞘口露著半截髒污的麻繩。
    懸賞告示上赫然貼著三張畫像,都是一些從其他地方流竄而來的通緝犯。
    有一位甚至是逃兵。
    ‘形勢已經這般不妙了?’
    莫三兒眉頭鎖起。
    最近告示上的通緝犯數量越來越多,而且是清一色的奉元府外人士,管中窺豹,這世道……越來越亂了。
    心中的緊迫感強烈了些許。
    他這點實力,可不足以在亂世的浪潮中安身立命。
    思索間。
    莫三兒並未駐足,繼續前進。
    某一刻。
    一個漢子踉蹌著撞了上來,滿臉驚恐。
    他的褲腿卷起,草鞋上還帶著新鮮的泥土,顯然是剛進城的莊稼漢,只是右手處有著鮮血滴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