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高塔下的激戰似乎絲毫未影響這位女巫的興致。
她輕輕點頭後，隨即踏步上前，饒有興味地打量著面前脈動的魔力核心。
“那位…巫妖？”
紫發女巫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將手指伸向核心表面。
隨著一聲輕微的嘶響，旋轉的魔力元素瞬間在她指尖刮擦出一道紅痕。
但這刺痛並未讓她皺眉，反而令她緩緩閉上了雙眼。
“他並非這座魔都真正的主人，不過是恰好得到了某種能驅動這座高塔的器具罷了。”
“這也意味著，他對這座高塔，魔都的核心，並不具備完全的掌控力，所以……”
她收回手指，隨意地含了一下被擦紅的指尖，聲音略顯含糊地繼續說道。
“只需要一點微不足道的干擾，就足以切斷他與高塔的連接，甚至…羅蘭先生，你可以將這座高塔的掌控權據為己有。”
听到這番話，羅蘭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盡管與這位神秘的女巫同行了一段時日，但不同于其他同伴，羅蘭對她始終心存戒備。
然而眼下的情勢，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想到這里，羅蘭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徑直問道。
“那麼，瓦妮莎小姐，具體…該怎麼做？”
“很簡單……”
雖然早已見識過羅蘭的果斷，但在這等危急關頭，看到他依舊能臨危不亂，紫發女巫眼中還是掠過一絲贊許。
“史拉蟾來自主物質位面之外的混沌位面，因此他們的造物‘控制寶石’，也天然帶有混沌的特性。”
“所以在使用之前，你必須先…唔……”
瓦妮莎思索片刻，才找到一個合適的詞。
“馴服它，讓它為你所用，至于方法……”
注意到羅蘭眼中愈發明顯的焦躁，她收起了故意吊胃口的心思，輕輕搖頭，直接道。
“用你所掌握的靈能。”
“靈能？”
瓦妮莎話音未落，羅蘭已是心念微動。
一股冰冷的能量瞬間從靈魂深處涌現。
而直到此時，瓦妮莎的提醒才慢悠悠地接上。
“當然，我得提醒你，羅蘭先生，用靈能去觸踫混沌，可能會引發一些不妙的……”
羅蘭沒有理會紫發女巫的警告。
關于混沌，他雖了解不深，卻也明白那是一個與深淵同源、充滿不可預知性的領域。
用象征靈魂本質的靈能與之連接或交流，必然伴隨著巨大風險。
但他已別無選擇。
若不能阻止那巫妖，今日便是他的死期，未來自然無從談起。
與成功率渺茫，用【火焰箭】摧毀眼前的魔力核心的舉措相比，瓦妮莎的提議至少提供了一個更明確的方向。
因此未等瓦妮莎的話音完全落下，羅蘭已從腰包中掏出控制寶石。
冰冷的靈能如同無形的觸須，毫不猶豫地向寶石表面延伸而去。
靈能觸須觸及寶石的瞬間。
混沌炸開。
不是聲音，是純粹無序的沖擊。
羅蘭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扔進了翻滾的原始湯，億萬種混亂的尖叫、色彩、形態瘋狂撕扯他的意識。
他悶哼一聲，牙關緊咬。
靈能構築的屏障劇烈震蕩。
這不是攻擊，是混沌本身的存在形式，史拉蟾造物的本質。
原始的、無定形的混亂，直接沖擊著他有序的思維。
寶石在他掌心搏動、扭曲，活像一顆病變的心髒，形態在固體、粘液、煙霧間閃爍不定。
冰冷的靈能艱難地滲入這團混亂，試圖建立連接，卻如同在流沙中固定錨點。
混亂的低語啃噬著理智。
他強迫自己聚焦，將靈能凝聚成鋒利的意志之錐，刺向混沌深處。
那里並非空無一物。
它有一個核心，一個由純粹無序意志驅動的、不斷變化的節點。
找到了！
靈能猛地鎖定那沸騰的核心。
連接強行建立。
而此時，瓦妮莎的紅唇才無聲地翕動了一下。
“真是個…莽撞的人。”
她紫眸中閃爍著純粹研究者的光芒，仿佛在觀察坩堝里沸騰的魔藥，方才未說完的話語，這才姍姍來遲。
“凡人的靈魂本質直接觸踫混沌位面的造物，通常的下場是…思維溶解，或者變成一只蠕動的混沌肉塊。”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玩味，更像是在陳述一個有趣的實驗預期結果，而非警告。
但此時的羅蘭顯然已經無法听到。
劇痛！
混沌的能量逆流而上，順著靈能鏈接瘋狂涌入他的靈魂。
這不是破壞，是污染。
它扭曲感官，顛倒邏輯，試圖將他的思維同化成混亂的一部分。
幻象叢生。
蠕動的泥沼，尖叫的幾何體，無意義的色彩爆炸。
羅蘭身體繃緊如弓弦，皮膚下仿佛有無數滑膩的觸須在蠕動。
指關節嘎吱作響，似乎要增生出非人的結構。
史拉蟾的造物正試圖重塑他，使其更符合混沌位面的法則。
但就在此時.
一股與靈能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力量從心底猛然升起。
【鋼鐵之意】！
恐懼？混亂？魅惑？
免疫！
那足以摧毀凡人心智的污染浪潮，撞上了羅蘭意志中不可撼動的鐵壁。
混亂的低語掐滅。
扭曲的幻象崩散。
蠕動的異化感強行鎮壓。
屬于“羅蘭”的存在核心，巋然不動。
靈能不再是連接，而是枷鎖。
冰冷的能量化作無數堅韌的絲線，死死纏繞住那沸騰的混沌核心，不顧其瘋狂的掙扎與嘶鳴。
他不是在理解或溝通。
他是在征服。
在用絕對意志的蠻力，將這團混亂釘死馴服。
寶石的搏動驟然加劇，然後猛地一滯。
扭曲的形態凝固了一瞬，表面的混沌光澤向內塌陷收斂。
那股瘋狂逆流的污染感如潮水般退去。
察覺到混沌寶石的異樣，瓦妮莎慵懶的姿態微微一滯。
“這是.”
一聲幾乎不可聞的低語逸出唇邊。
她那雙深邃的紫眸凝視著羅蘭緊握寶石、毫無動搖的手，以及那顆已然臣服的造物。
玩味和好奇瞬間被一層真實的、銳利的驚訝所覆蓋。
但這驚訝轉瞬即逝，快得如同錯覺。
意識重回現實的羅蘭大口喘息，冷汗浸透後背。
掌心那顆原本不斷變幻形態的控制寶石，此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穩定。
純黑色的晶體核心被無數細小的、如同活體蠕蟲般的混沌能量絲線包裹著，微微脈動，散發著危險而順從的氣息。
連接，建立。
“令人…印象深刻，羅蘭先生。”
紫發女巫終于開口，聲音比之前更輕，幾乎帶著一絲氣音，尾音微妙地拖長。
羅蘭沒有理會她的稱贊，用手背抹去額頭上混雜著血絲的汗水，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靈魂深處的激蕩，徑直問道。
“現在該怎麼做？”
“很簡單。”
瓦妮莎眉梢微揚，嘴角勾起一絲難以捉摸的弧度，優雅地做了個拋投的手勢。
“羅蘭先生，即便是再平靜的湖面，一枚輕巧的石子……”
紫發女巫的目光轉向那脈動的魔力核心，的聲音帶著一絲神秘的韻律。
“也足以激起無法遏制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