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通過特蕾莎的能力,羅蘭已對嚎哭峽內有了詳盡無比的了解,但他並未操之過急。
在將海盜們處置妥當後,他吩咐霍比先派遣精銳船員,搭乘小型船只潛入嚎哭峽內部探查。
確認盤踞其中的海盜沒有異動後,他一邊安排船員們好生休息,一邊再次動用【觀海】觀測天氣。
一天之後,當陽光終于刺透濃重的霧氣,海雀號才再度啟航,駛向嚎哭峽。
不過片刻,那險峻的地貌便映入眼簾。
不過早已洞悉此處情形的羅蘭並未多加感嘆。
詳盡的信息和周密的計劃,讓入口處那些曾令無數缺乏經驗的航船傾覆的暗礁與岩柱,仿佛化為了無形之物。
在羅蘭冷靜的指揮下,海雀號靈巧地避開了這些致命的阻礙。
很快,隨著水勢漸趨平緩,船只駛入了嚎哭峽內部。
兩側嶙峋的峭壁高聳,幾乎遮蔽了頭頂的陽光。
海風穿過峭壁上孔洞的縫隙,發出一陣陣詭異尖嘯,與下方海浪的濤聲交織在一起,令人不寒而栗。
“峭壁,洞穴,還有……”
羅蘭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海面上。
那里突兀地凸起著幾塊堅實的陸地。
它們呈現出土黃色,與周圍被海水沖刷得漆黑的峭壁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霍比……”
眼見距離特蕾莎指出的海盜藏身洞穴尚有一段距離,羅蘭輕聲向身邊的半身人詢問道。
“之前你和你大哥經過嚎哭峽時,海面上有這些凸起的陸地嗎?”
“應當…沒有。”
“不過我听我大哥說,最近幾年不知什麼緣故,各地的地貌多少都有些變化,所以……”
半身人說著,看向一旁眉頭緊鎖的青年。
盡管在崔佛的言傳身教下,霍比十分認同羅蘭謹小慎微的行事風格,但有些時候.
連他都覺得羅蘭的謹慎似乎有些過頭了。
“羅蘭先生,您不必太過憂心。”
“我明白了。”
羅蘭雙眼微眯。
“是因為魔力元素的復甦,導致地貌發生變化嗎?”
他再度仔細審視了那幾塊突兀的土地,確認確實沒有任何異樣後,才緩緩收回視線。
海雀號繼續向前航行,三艘海盜船的輪廓逐漸出現在眾人視野中。
船員們緊握武器,蓄勢待發。
然而戰斗過程卻異常輕松。
這些留守在嚎哭峽內的海盜,不知什麼原因,不僅身體極度虛弱,人數也少得可憐。
三艘船上的海盜加起來,不過才五十余人。
因此不過瞬間,這些海盜便被驅趕下船只,落在了一旁堅實的土黃色地面上。
眼見只剩寥寥十幾名海盜還在負隅頑抗,羅蘭緊繃的神經終于稍稍放松下來。
盡管到目前為止,海盜的頭領,那個名叫哈瑞姆的船長仍未現身,但羅蘭不認為在損失了所有手下後,對方還能有實力與己方抗衡。
根據現有情報,這位船長實力雖強,卻並未踏入超凡之境,頂多是一位非凡強者。
不過即便如此,站在甲板上的羅蘭,手掌卻依舊穩穩地按在腰間的劍柄上。
在戰斗徹底結束之前,他絕不會放松警惕。
就在此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自身後響起。
羅蘭用余光瞥去,只見加爾維斯拖著無力的步伐來到他身旁。
吟游詩人整個人像被抽去了筋骨,雙手軟軟地搭在船舷上,背脊微駝,發出一聲悠長的、充滿倦意的嘆息。
“怎麼了,加爾維斯?出什麼事了?”
羅蘭開口詢問,視線卻牢牢鎖定著下方的戰場,未曾移動分毫。
“沒…沒什麼。”
吟游詩人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手指無意識地撥過懷中琴弦,發出一串哀怨的低鳴。
“我只是覺得…這一切都太順利了,沒有激烈的搏殺,沒有驚心動魄的轉折,甚至沒有你大展神威的機會,實在是…太過乏味了。”
他一邊抱怨著,一邊撓了撓那頭蓬亂的棕發,接著從懷里掏出紙筆。
咬住鵝毛筆的尖端,眉頭緊鎖,苦苦思索。
“我該怎麼潤色,才能讓這場…嗯…平淡如水的冒險,變得精彩動人呢?”
听著詩人這番不著邊際的感慨,羅蘭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
他正想隨便敷衍幾句,把這個添亂的家伙打發回船艙時,瞳孔驟然收縮,目光死死盯住了峭壁。
在與那幾塊突兀空地相連的洞穴入口處,幾道身影正踉踉蹌蹌地走了出來,
是海盜!
但他們的模樣讓甲板上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他們的動作僵硬得如同提線木偶,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每一步都帶著不自然的抽搐。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們的眼楮。
空洞、呆滯,仿佛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翳,沒有一絲活人的神采。
只有深處一點令人不安的、微弱的紫色幽光在閃爍。
“諸神在上…那是什麼鬼東西?”
霍比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短刀。
這些行尸走肉般的海盜,灰白、閃爍著紫光的眼珠,齊刷刷地轉向了空地上。
那里是剛剛取得勝利、正嚴陣以待的海雀號船員。
“小心!”
隨著刺耳的警告聲,船員們才從驚駭中回神,怒吼著揮動武器。
刀劍劈砍在那些僵硬的身體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但戰斗詭異得令人心寒。
這些海盜動作笨拙,但力量卻大得驚人,對疼痛似乎毫無知覺。
一名船員用盡全力劈開了其中一人的肩膀,深可見骨。
但那名海盜只是身體晃了晃,斷臂依舊死死掐向船員的脖子,另一只完好的手執著地抓向船員的面門,指尖離眼球只有寸許之遙。
被掐的船員因窒息和恐懼眼球暴突,絕望地看著那沾染污垢的指甲越來越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冷冽的寒光如同撕裂空氣的閃電,精準無比地切入。
“鏗!”
金鐵交鳴的脆響異常刺耳。
羅蘭的身影不知何時已出現在混亂的中心。
秘銀長劍穩穩地架住了那只即將摳挖眼珠的枯槁手臂。
巨大的力量從劍身傳來,讓他的手臂微微一沉,但下盤卻依舊穩如磐石。
詭異的海盜似乎“感覺”到了阻礙,灰白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空洞地“盯”向羅蘭。
它喉嚨里發出一陣非人的、濕漉漉的咕嚕聲,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內部蠕動。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峭壁孔洞中穿過的風,發出更顯淒厲的尖嘯。
面對數道鎖定自己的、閃爍著不祥紫光的空洞視線,羅蘭眼中沒有絲毫動搖,只有冰冷的決斷。
他太清楚,猶豫就意味著死亡。
“退後!”
他低喝一聲,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瞬間讓周圍試圖上前幫忙的船員止住了腳步。
下一瞬,他動了。
沒有花哨的招式,只有純粹的速度與精準。
秘銀長劍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撕裂陰霾的光帶,目標直指面前詭異的海盜脖頸。
似乎察覺到了致命的威脅,海盜僵硬地試圖抬手格擋。
但太慢了。
羅蘭的劍,快過它腐朽神經能傳遞的信號。
劍光一閃而逝。
沒有激烈的踫撞,只有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如同朽木被利斧劈開的悶響。
那顆灰敗的頭顱高高飛起,在渾濁的空氣中劃出一道短暫的弧線。
無頭的軀體搖晃了一下,掐著船員的手終于松開,像一袋腐肉般沉重地砸在土黃色的地面上。
被救的船員劇烈咳嗽著,連滾帶爬地逃離。
而那顆滾落的頭顱,在地上骨碌碌地轉了幾圈,最終停住,斷頸處朝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甲板上,霍比發出一聲壓抑的、如同被扼住喉嚨般的抽氣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小小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下意識地抓住了身旁的纜繩,指節捏得發白。
而就在霍比身邊,吟游詩人加爾維斯的表現卻截然相反。
之前還搭在船舷上的手猛地攥緊,那雙因熬夜和倦怠而布滿血絲的眼楮,此刻卻瞪得滾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興奮光芒。
他死死盯著那顆滾落的頭顱,喉嚨里發出“ ”的怪聲,那不是恐懼,而是某種發現稀世珍寶般的狂喜。
只見在被斬斷的脖頸斷口上方,海盜頭顱的內部。
那本該是腦漿和顱骨的地方,赫然盤踞著一團令人作嘔的、不斷蠕動的東西。
它有著滑膩的、如同剝了皮的青蛙般的灰紫色表皮,表面布滿粘稠的、閃爍著微弱紫光的粘液。
幾條粗壯、布滿神經狀凸起的觸手,如同惡毒的根須,深深刺入了頭顱的底部,牢牢固定著自身。
這些觸手還在無意識地抽搐、攪動,仿佛仍在汲取著殘留的養分。
而在這團黏糊糊的肉團中心,勉強能辨認出一個類似章魚口器的、布滿細小利齒的環狀結構,正一張一合,貪婪地吮吸著空氣中彌漫的、或許是殘留生命精粹的氣息。
沒有眼楮,沒有鼻子,只有純粹、原始的寄生形態和一種令人靈魂戰栗的邪惡感。
“噬腦怪!諸神在上,真的是噬腦怪!”
加爾維斯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銳,甚至帶著一絲顫抖的狂喜,完全蓋過了霍比壓抑的恐懼嗚咽。
他猛地挺直了原本佝僂的背脊,仿佛瞬間注入了無窮的活力,手指激動地指向下方那團蠕動的肉塊。
“羅蘭!看那東西!它們鑽入活體,吸食腦髓,把受害者變成無魂的傀儡!”
“我在北方凍原的古老歌謠里听過,在南方密林部落的禁忌壁畫上見過!天吶,我以為它們只是傳說,只是那些三流吟游詩人嚇唬小孩的床頭故事!”
而洞穴深處,似乎回應著詩人的話語,傳來一陣更加密集、令人毛骨悚然的 聲。
下一刻,更多被噬腦怪所操控的海盜,頓時便顯現在眾人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