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隨著一聲悶響,帶翼狗頭人的上半身沿著那道血痕緩緩滑落,斷口處光滑如鏡。
與先前血鱗狗頭人如出一轍,噴涌而出的鮮血尚未落地,便在空中化作熊熊烈焰。
火舌由外向內翻卷吞噬,轉眼間就將這頭凶殘魔物燒成一團灰燼。
它左爪緊抱的白色物體隨之墜落,骨碌碌地滾到羅蘭腳邊。
而一枚鮮紅的細小晶體,也在灰燼中若隱若現,閃爍出微弱的亮光。
但此刻的羅蘭根本無暇查看。
盡管在莊園經過反復練習,施展完順勢斬後不再像初次那樣虛脫倒地,但劇烈的脫力感仍如潮水般襲來。
可望著不遠處那個不分敵我,斬殺人類與魔物的劊子手,羅蘭強撐著沒有顯露疲態。
只是不動聲色地將鐵劍插進地面作為支撐,借著劍柄穩住顫抖的雙手,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你還好嗎?”
“我?”
劊子手湛藍色的瞳孔微微顫動,目光中殘留著未散的驚意。
雖然先前與帶翼狗頭人只是短暫交鋒,但那怪物刀槍不入的鱗甲、遠超人類的怪力,以及單翼賦予它的恐怖速度與機動性,都讓他深刻意識到。
那絕非尋常人類能夠抗衡的對手。
可眼前這個男人,卻做到了。
劊子手的視線緩緩移向羅蘭的臉龐。
那張清俊的面容仍帶著幾分青澀,年紀顯然不大。
盡管剛才那一劍凌厲無比,但也並不具備超凡強者的力量。
“咳咳咳......”
他輕咳幾聲,吐出一口淤血,隨後用袖口緩緩擦去嘴角的血跡,撐著地面站起身來。
“你剛才用的......是戰技吧?”
這是羅蘭第一次听見劊子手說話。
與其神秘的外表和狠辣的手段相比,他的聲音反而有些清亮,甚至帶著女性獨有的輕柔。
等等......
女人?
看著對方黑袍下的縴細身形,羅蘭試探性的開口說道。
“這位...小姐,怎麼稱呼?”
“特蕾莎•赫南德斯,叫我特蕾莎就好......”
特蕾莎掀開面罩,銀色的長發隨風飄揚。
平靜的湛藍色眼眸中,隱伏著些許銳利。
鼻梁高而挺拔,襯得整張臉英氣逼人,可偏偏唇形又柔和精致。
唇角微微抿著,猶如一把出鞘的利劍。
優雅、致命,帶著不容忽視的鋒芒。
但羅蘭並未因對方的美貌而失神。
反而在其緩步靠近時不自覺地攥緊了劍柄,視線有意無意的落到對方潔白的脖頸上。
雖然眼下他有些脫力,但這位名叫特蕾莎的女人,顯然在剛才的戰斗中受到了更嚴重的傷勢。
如果對方敢于拔劍的話,羅蘭有信心將其一擊斃命。
“不用緊張......”
特蕾莎見狀,腳步停在了距離羅蘭三步左右的距離。
她的眼神有些飄忽,視線聚焦在了羅蘭的身後,仿佛那里存在著什麼東西。
片刻沉寂後,沒有任何起伏的清亮嗓音緩緩響起。
“羅蘭...哦...父母雙亡,你的身世還真是悲慘,除此之外......”
特蕾莎眉頭輕蹙,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你的其他信息仿若迷霧一般,讓人無法看清...真是奇怪......”
羅蘭瞳孔驟然收縮,眉頭深深皺起,仔細端詳起特蕾莎的面龐。
他可以肯定,在此之前,他從未和這名神秘的女性有過照面。
對方怎麼會知道自己的這些信息?
看到羅蘭神色愈發凝重,特蕾莎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請放心,你和那些渣滓不同,是個值得信賴的人,我不會對你出手的,至于我為什麼會如此了解你......”
特蕾莎手臂有些顫抖的將細劍收回鞘中。
“你可以理解為,那是神明賜予我的偉力。”
神明?
听到這個詞匯後,羅蘭的眉梢難以抑制地抽動了一下。
但表面上,他依舊保持著從容不迫的神態。
一邊暗自恢復體力,一邊用平穩的語調緩緩開口。
“既然如此,特蕾莎小姐......”
羅蘭微微眯起雙眼,微笑著開口道。
“出于公平起見,您是不是也該做個自我介紹?”
“失禮了......”
特蕾莎微微頷首,左手輕提起破損黑袍的一角,右手撫胸,躬身行了一個標準的禮節。
“特蕾莎•赫南德斯,曾是真理教會的成員之一。”
真理教會?
想必就是布朗森所說的,近幾年忽然如野草般冒出的諸多教會之一吧。
心下了然的同時,羅蘭也敏銳的捕捉到其中的關鍵詞。
“曾是?”
“是的。”
特蕾莎直起身來,本就蒼白的臉色更顯黯淡。
“我已經離開了真理教會,如今只是一名自由漂泊的冒險者。”
“只是沒想到,旅途的第一站......”
似乎是想到了松木鎮那群貪婪成性的亡命之徒,特蕾莎的眼中閃過一絲嫌惡。
“竟是比真理教會還要污濁不堪的地方。”
話音未落,不等羅蘭繼續追問,特蕾莎已再次欠身行禮,輕聲說道。
“感謝您剛才的幫助,這份恩情以後定當回報。”
“眼下我還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辭了,後會有期,羅蘭先生。”
未等羅蘭回應,她便轉身離去。
那步伐依舊從容優雅。
雖然身形略微有些踉蹌,但速度卻十分驚人。
轉眼間便消失在羅蘭的視線之外。
“呼......”
望著特蕾莎身影消失的方向,羅蘭長舒一口氣,心中仍縈繞著揮之不去的疑慮。
“她剛才說的話是真的?神明賜予的偉力......”
搖了搖頭,暫且將這些難以參透的疑問記在心底。
羅蘭俯下身子,將那枚細小的紅色晶體收入囊帶中後,便伸手準備拾起那枚滾落腳邊的白色物體。
但在指腹觸及表面的瞬間,他的瞳孔卻是猛然收縮。
憑借【熔爐之心】特性,他此刻能清晰的感知到這塊白色物體深處的悸動。
那是火焰特有的情緒波紋。
微弱卻鮮活,如同余燼中最後躍動的火星。
強壓下心頭涌起的驚詫,羅蘭將白色物體舉至眼前細細端詳。
上面沾染著些許泥土的痕跡,顯然剛剛從泥土中挖出不久。
溫潤如玉的觸感下包裹著堅硬的本質,中空的圓柱體構造宛如精心雕琢的護腕。
“骨質結構?”
聯想最近經歷的事情,一個驚人的推測浮出水面。
“這...難道是那具引發烈陽教會與哥布林血戰的巨型遺骸的殘片?”
想到這里,羅蘭的指節不自覺地收緊,掌中物件似乎突然變得滾燙。
上次在森林中觀察的戰斗中,那些魔物瘋狂爭奪骸骨的模樣仍歷歷在目。
更別說還有烈陽教會這種不明勢力的參與。
想到這里,他迅速將骸骨收入腰間的囊帶。
就在此時,樹冠層突然傳來一陣不自然的沙沙聲。
羅蘭循聲望去,只見一行魔物的身影從林間陰影中陸續顯現。
迅速掃視戰場,確認其中沒有棘手的異種魔物後,他不由得松了口氣。
感受著體內已然恢復大半的體力,嘴角不禁微微揚起。
“錚!”
長劍猛地從地上拔出,帶起幾縷濕潤的泥土。
鋒利的劍刃在斑駁的陽光下折射出攝人的寒光。
劍影翻飛間,魔物淒厲的哀嚎此起彼伏,腥臭的血液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弧線。
而在這個過程中,職業面板上好似有一行文字閃過。
但羅蘭並沒有第一時間仔細查看,只是掃了一眼就職戰士的信息。
【需求力量9,敏捷6,五項滿級戰斗相關技藝4/5,擊殺100/100名敵對生物】
看到轉職戰士所需的獵殺敵對魔物的要求達成後,便手腕一抖,甩落劍刃上黏稠的血跡。
想到腰間行囊里的骸骨隨時可能招來像帶翼狗頭人那樣難纏的獵物後,他不敢過多停留。
穿過最後一片灌木叢,森林邊緣的陽光豁然開朗。
隨著一聲清脆的口哨在林間回蕩,熟悉的踢踏聲由遠及近。
黑風如一道黑色閃電般疾馳而至,油亮的鬃毛在風中飄揚。
“好伙計。”
羅蘭輕輕揉了揉黑馬的鬃毛,一個利落的翻身跨上馬背。
隨著一聲輕叱,一人一馬向著松木鎮的方向絕塵而去,只在林間小徑上留下一串漸遠的馬蹄聲。
三天時間轉彈指即逝,一路上風平浪靜,並未遭遇任何意外。
當松木鎮北面那座高聳的哨塔映入眼簾時,羅蘭緊繃的心神才稍稍放松。
他翻身下馬,在守衛的例行盤查後順利進入鎮內,隨後徑直朝冒險家工會走去。
推開略顯厚重的木門,工會內部出奇地安靜,空蕩蕩的大廳里不見半個人影。
直到目光落在櫃台前那道黑袍身影上,羅蘭才恍然明白緣由。
他緩步走近櫃台,發現酒保依舊是一副懶散的模樣,即便面對稱號為“劊子手”的特蕾莎,他的表情也沒有絲毫波動。
余光掃過,酒保手中拿著的羊皮紙,赫然正是之前那份調查魔物異動的委托書。
“原來是她接下了這個委托......”
察覺到身旁的動靜,特蕾莎側目瞥來,見是羅蘭,便微微頷首示意。
“報酬共計二銀十五銅。”
酒保隨手將一個沉甸甸的錢袋丟到櫃台上,發出一聲悶響。
“你可以清點一下。”
“不必了。”
特蕾莎干脆利落地將錢袋收入懷中,隨後對羅蘭淡淡說道。
“再會。”
話音未落,便已轉身離去,黑袍翻飛間,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外。
對于這個神秘莫測的女人,羅蘭並無探究的興趣,甚至因為她口中提及的“神明”而心生警惕,下意識地與其保持距離。
因此,面對她的道別,羅蘭只是輕輕點頭回應,隨後便解下腰間的囊袋,連同懷中的委托副本,一同穩穩放在櫃台上。
“ !原來是你這個新人...竟然能活著回來,真是不可思議......”
酒保眯起眼楮,認出了羅蘭的身份,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
他熟練地清點著囊袋中的戰利品,吹了個響亮的口哨。
“整整六十只哥布林的耳朵!干得漂亮!沒想到你小子還真有兩下子。”
櫃台下傳來錢幣踫撞的清脆聲響,酒保利落地數好報酬,將沉甸甸的錢袋推到羅蘭面前。
“按規矩,一只哥布林耳朵八枚銅幣,總共是四銀八十銅。”
羅蘭掂了掂錢袋,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加上之前在哥布林營地搜刮的戰利品,這趟十天不到的冒險就賺到了將近九枚銀幣。
這可比當鐵匠學徒半年掙得還多!
這活計來錢可太快了!
而且除此之外......
感受著左側腰間囊帶中沉甸甸的骸骨,羅蘭返回莊園的心情愈發迫切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