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天高強度的生產測試之後。
陳常在已經可以確定,他設計的這條雖然簡陋,但是效果還是可以的,半自動子彈生產線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
至少是沒有什麼大問題了。
但時不時的出現一些小問題,那是必然的。
機械設備怎麼可能會永遠都不出問題。
人還時不時的來一個感冒發燒呢。
更何況是機械設備。
尤其是現在這種條件下生產出來的機械設備。
機械設備制造廠的師傅還有技術員們,在完成了這一條生產線之後,再制造第二條生產線時,就已經變得輕車熟路了。
而這時,時間已經來到了生產線開建的二十天後了。
所有的生產計劃,完全是按著陳常在所給出的,計劃書上的時間完成的。
整體生產線的生產周期是十四天多一點。
安裝調試和滿負荷測試時間是五天。
這完全在生產計劃書的範圍之內。
這說明陳常在,在整個生產調度上面,沒有出現大錯誤。
現在這條生產線的平均生產速度,可以做到每分鐘生產二十五至三十發子彈的程度。
當然,這個數字和後世的生產效率是沒辦法比的。
哪怕是和現在的德國、美國、日本的生產效率也是沒辦法比的。
這里面的原因有很多。
從設備本身來講,蒸汽機帶動的設備,和電機帶動的設備確實是沒有辦法相比。
從動作反應時間就完全是兩個層級。
第二個,現在這條生產線上,用的還都是單沖頭的沖床。
所以和那些工業國家的子彈生產線,也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再一個,現在操作這些沖床和車床的人,還沒有到達熟能生巧的程度。
在這種設備上,哪怕是慢一些都可以。
但是絕對不能慌亂。
一次的馬虎大意,或是慌亂。
那麼輕了可能就是缺少一節手指。
重了,可能一只手掌也就廢了。
後世有個說法,說“大拇指和食指缺一個的,這個人不是干木工的,就是干沖壓的。
手指頭缺好幾個的,這人不是搞聯合收割機的就是搞木鋸的。”
這種民間總結出來的一些經驗說法,往往最直觀的說明了搞工業的危險性。
所以不管是搞什麼工業的,要是不想受傷,不想死于非命。
那就必須要對工業的力量保持敬畏,對安全守則頂禮膜拜。
陳常在交代下來了第二條生產線的生產計劃之後。
他就離開了機械加工廠,來到了冶煉鑄造廠。
這邊的前期準備工作,還在進行中。
但不管是鑄造小部件的倒膜沙箱。
還是鑄造鍛壓機那三個大梁的地坑,都已經準備好了。
所謂的三梁四柱式鍛壓機。
就是說,這個鍛壓機有三個大梁和四根柱子。
鍛壓機的三個梁分別為,作為底座基礎的地梁。
它是三個梁中,最大,也是最重的家伙。
第二個是鍛壓機最上方的天梁,也叫頂梁。
它的重量排在第二。
第三個就是鍛壓機中間的,可以上下滑動的滑梁,也叫滑塊。
它是這三根梁中最輕的。
這個最輕,是指和其他兩根梁相比較,可不是說這根梁不重。
而四柱,顧名思義,就是四根柱子。
這四根柱子的技術要求可是非常高的。
它們要求要絕對筆直。
表面不能有任何缺陷。
因為這四根柱子的作用,除了支撐作用之外。
它們還是四根定向導軌。
沒有它們的定向,那麼鍛錘的上下運動就會出現偏向。
那弄不好一台鍛壓機也就報廢了。
而想要得到一台鍛壓機,鑄造是永遠都離不開的手段。
鑄造看著簡單,只是把鋼水倒進模具里就行了。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鑄造,是在工業機件加工中,最吃經驗和技術的工種之一。
它的危險性也是最大的。
而鑄造機件。
越是鑄造大件,就越需要老道的經驗和精湛的技術。
因為它的危險性,也是直線提升的。
為了鑄造這台鍛壓機。
幾乎全軍所有技術最好,經驗最多的鑄造師傅們,全都聚在了一起。
而冶金實驗室的那些技術員們,也都是在和老師傅們集思廣益,共同探討鑄造這三個大家伙的方法和流程。
後世陳常在所在的兵工廠,雖然也有高爐和鋼爐。
也有鑄造車間。
但是他也只限于知道這些設備的情況。
對于鑄造這一行,他也就是知道個大概的流程。
他畢竟不是專業的鑄造師傅。
他也不可能知道鑄造行業中,很多都是絕活的鑄造小竅門和小辦法。
那些都是大師傅們吃飯的本錢。
當陳常在來到了正在開技術會議的一個大窯洞里時。
十幾個鑄造師傅,還有那些技術員,還在確定最後的鑄造計劃。
這二十多天來,這些人談論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鑄造計劃。
當陳常在加入到整個鑄造團隊的討論中後。
作為鑄造經驗最多,年紀也是最大,也是這次鑄造任務總領隊的鑄造師傅張師傅。
對陳常在說道︰“陳廠長,咱們這次所要鑄造的大家伙。
以前大家都沒有鑄造過。
這三個大件,那個最大的底座地梁,就要十四噸。
那個頂梁,也要十一噸。
最輕的那個滑梁也要六噸半。
想要一次性澆築這麼多鋼水進去非常困難。
因為我們原來的炒鋼池,最大的也才能出一噸鋼。
這樣是不行的。
而且廠長你的要求是,這些部件必須得用鋼水澆築。
所以我們就重新建起來了九座,需要用機器帶動炒鋼棒的,兩噸容量的炒鋼池。
這九個池子,以及和他們配套的高爐。
不管是高爐還是炒鋼池。
它們使用的,都是從同一個地方取土,同一爐燒出來的窯磚。
同一批煤炭燒出來的鋼焦碳。
哪怕是石灰也是同一個地方的。
這樣就可以盡最大可能的,保持鋼水的一致性。”
說到了這里,張師傅停了下來,因為陳常在遞給了他一顆自己卷好的旱煙,又親手給他點上了。
他自己也點上一根後,把煙盒里剩下的煙,讓他的學生給其他師傅們都分了下去。
然後對張師傅說道︰“張師傅,您接著說。”
張師傅抽了一口煙後,接著說道︰“我們這段時間,研究了好幾次。
都認為,用一包鋼水直接澆鑄風險太大。
那樣太危險了。
十幾噸重的鋼水。
哪怕是在軌道車上,稍有不慎,如果鋼包傾覆。
那就是一場大災難。
一千多度的鋼水落到了人身上,頃刻間就會讓人灰飛煙滅,尸骨無存。
哪怕就是蹦到身上一個鋼水點子,那也得皮穿肉爛。
所以我們認為,用三個鋼包,同時從三個入口,同時澆鑄。
這樣,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填滿鑄件腔室。
這不管是從澆鑄的速度,還是從安全性上來講,都應該是最好的。
尤其是現在,我們還做不出來能夠裝下十五噸鋼水,接近兩米包口口徑的鋼包。
那現在對我們來說非常困難。
即便勉強做出來了,也非常危險。
但是一米多的,五噸容量的鋼包,我們還是有把握的。”
听到了張師傅說完,陳常在點了點頭說道︰“張師傅,我對于你們的意見完全尊重,並且贊同。
我也認為你們的這種方法是最好的,也是最安全的。
張師傅,你們只要把持住一個原則。
那就是,鋼水廢了,模具廢了,那也不過都是死物而已。
那些東西只不過是給我們找了點麻煩罷了。
但是,我們這里所有的人,是絕對不能受到任何傷害的。
東西沒了,可以重新再弄。
而人沒了,那就是真的沒了。
誰也不知道,我們下輩子還能不能在一起澆鋼鑄鐵了。
所以,我們寧可慢,寧可多費功夫,也得保證我們人員百分百的安全。
我在過來之前,看過澆鑄場地了。
那里的高爐和炒鋼池,還有運料軌道,還正在建設當中。
所有這一切都沒有關系。
雖然我預計的總工期是兩個月。
但那是我低估了澆鑄的難度,這是我的問題。
雖然我這些天,也來過這里兩次,但是我還是嚴重低估了我們的困難。
張師傅,您作為這一次澆鑄任務的總領隊,我們所有人都听您的。
連我都算在內。
澆鑄工作我懂的不多,但是作為廠長,擔責任這一塊,我還是比較拿手的。
所以張師傅,這一次的澆鑄任務,工作您來做,責任我來擔。
張師傅您,還有所有的師傅們。
你們無需有任何心里負擔。
我們這一次如果澆鑄失敗了,那也不過就是重新再來一遍就是了。
但還是那句話,不管怎麼樣,我都要求人的安全是絕對第一位的。
諸位師傅,大家都清楚了吧?”
“好”陳常在話音剛落,所有人都叫出來了好聲。
而張師傅這時看向陳常在的眼神,堅定的,仿佛是一塊澆鑄完成的精鋼。
干活的最怕的是什麼?
那就是這邊低著頭猛勁拼命的時候,突然出了問題。
後面指揮方向的人,卻把責任都推到了干活的人身上了。
這才是最不能讓人忍受的。
如今陳常在直接告訴他們,人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活他們干,責任陳常在來擔,這誰還有什麼心理包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