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常在到了第八天終于能夠自己下地走路了。
當王玲放開了扶著他的手時,心里突然感覺有一些痛。
她感覺自己好像失去了一些什麼東西。
不爭氣的眼淚在眼眶中再也藏不住了,像是小溪越過了什麼阻擋,緩緩的流出了眼眶。
“我能走了,王玲,你看我能自己走了,哈哈哈,你高興嗎?
你看我能自己走了。”
陳常在興奮的邊走邊說道,可是他卻沒有看到身後的王玲捂著嘴,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
走了十幾步之後,陳常在轉身看到了哭泣的王玲。
問道︰“王玲,你怎麼哭了,是為我高興嗎?
你看我能走了,這確實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王玲沒有說話,只是捂著嘴不停的點頭。
院子里站著的幾位大姐,有的在笑,也有的好像看出了些什麼,只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少女情懷總是詩。
可是詩里,卻不都是浪漫,還充滿了酸甜苦辣。
在陳常在能夠自己走動之後,他再次找來了陳團長和政委。
“陳叔、劉叔,你們能夠弄來鋅粉嗎?”
“鋅粉?這是什麼東西?”
陳、劉兩位有些疑惑的問道。
“就是古代制銅錢時在里面摻加的一種像是鉛的金屬。
古代也叫倭鉛,就是比鉛低一點的東西,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因為想要制造TNT炸藥,最主要的東西就是硫酸。
沒有硫酸,後面所有的東西都沒有辦法制備。
可是想要制造硫酸,對制造硫酸的工人來說是非常危險的。
制造硫酸所產生的有毒氣體,如果被人吸入到身體里。
輕者重傷,終生得患肺病。
重的,用不了多長時間人就會死亡。
而我想要弄到鋅粉,是要做防毒面具,帶上了防毒面具,至少可以讓危險降低八成。”
“防毒面具你也會做?”劉政委驚聲的問道。
“其實防毒面具就是把硬木碳粉比如隻果樹或是棗樹的木頭燒成碳,再和鋅粉按比例一起加熱活化。
然後再用鹽酸去除雜質,再用清水洗過晾干之後就可以用了。
不過這里面也還是需要硫酸的。
沒有硫酸一切都是扯淡。
這樣吧,兩位大叔。
你們也想辦法幫我弄點鋅粉。
在這之前我用別的辦法先弄點簡易的活性炭出來。
這雖然沒有加鋅粉的好。
但也還算是能用。
至少大家在多注意的時候,也能有些預防。”
“小陳,你放心,你說的東西我都會想辦法給你弄到,鋅粉嗎,我去想辦法。
既然幾百年前鑄銅錢的時候就用過那東西,那我就不相信我弄不到。”
陳團長信誓旦旦的說道。
劉政委也是頻頻點頭。
在做這些東西之前,陳常在先是麻煩王玲和醫院的大姐們,幫著用多成的厚棉布做了面罩。
然後又去麻煩陳團長他們,去想辦法弄來了一些玻璃鏡子。
眼鏡片在制造過程中都是磨出了凸凹度的。
想要磨出平鏡很麻煩,還不如用鏡子,把後面的鍍層磨掉,作眼鏡平鏡是肯定不行的。
但是作為保護鏡還是勉強能用的。
至于專業的保護鏡,等以後有條件再說吧。
在其他人在做前期準備的時候,陳常在卻是在燒活性炭。
想要做防毒面具,活性炭哪怕是在後世,也是唯一的大眾型過濾材料。
而現在沒有鋅粉,有了鋅粉也沒有清洗硫酸。
所以現在只能制作蒸汽活性炭先對付。
這東西也不算是太難。
只是在一個鐵水壺中悶燒粉碎成小塊的果木炭,然後在適合的溫度下,向里面噴射適量的清水。
在蒸汽的作用下,改變木碳的孔隙結構。
這樣簡易的活性炭就做出來了。
剩下的就是粉碎塑形。給它們弄成小顆粒,包在紗布里,再放進過濾器中。
這樣既可以保證透氣,還能過濾空氣中的有毒氣體。
在所有人忙乎了兩天之後。
十副簡易的防毒面具也就被弄出來了。
用小甦打制成的濃堿水浸泡過的厚棉布,裝在輕木框架上,裝上了鏡子磨出來的防護鏡,和豬嘴過濾呼吸通道。
這東西戴著雖然不好看,還感覺很憋悶。
但是至少能夠隔絕很多的有害氣體。
在工作時,進行到危險程序時帶上這東西,是能救命的。
不過因為沒有橡膠,想要達到多好的防護效果是不要想了。
而且在使用前還要提前浸泡濃堿水。
現在能夠做到這一點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這已經是現在這里,能夠最好的防毒效果了。
在陳常在制造防毒面具的時候。
陳團長他們已經按著前些天陳常在給出的圖紙,燒出來來了不少的陶缸陶管,還有不漏水的木頭水槽。
這些東西陳常在只能提前畫圖紙,讓陳團長他們幫忙找人去做。
要是讓他一個人去做,累死他,這麼短的時間里也做不出來什麼東西。
畢竟這就不是一個人能干的活。
而且想要在最短的時間里做出來炸藥,需要的程序也是非常多的。
僅僅是制造硫酸和硝酸的原料就不是他一個人能搞定的。
今天簡易的防毒面具算是完成了。
真正的工作也就該開始了。
按著陳常在寫的的工作了流程。
他先去了前些天新挖出來的一個土窯。
這里是燒制焦炭的土窯。
不過這個土窯的排煙口卻被一個陶管給引了出來。
陶管的出煙口,被引進了一個木頭水槽中,當干餾煤炭制焦的時候。
焦窯中的廢氣會被引進水槽,廢氣中遇水就凝固沉底的固體物,就是煤焦油。
而這東西就是制造TNT的主要原料之一。
陳團長他們在隊伍中找來的幾個老窯工,正在看著窯爐中的火候,感覺火候快要差不多了的時候,開始封窯,悶燒煤炭。
整個窯爐上只留下了一個不大的排煙孔,把煙氣給引到了水槽之中。
沒過多大會,水槽中就沉澱了不少的黑色沉積物,這就是煤焦油。
而為了得到高溫煤焦油,這個干餾窯是在一個土包上挖出來的。
因為土層夠厚,保溫性強。
窯爐旁,老師傅對陳常在說︰“小陳師傅,窯內的溫度現在至少已經達到了可以燒陶的溫度了。
按著你的說法,這應該是足有九百度以上,一千度左右。
我們雖然沒有燒過煤焦炭,但是我們也都是燒過陶的。”
陳常在也是跟著燒窯師傅一起看過了爐火的顏色。
然後看到水槽中沉澱的煤焦油是呈深黑色,這已經是高溫煤焦油了。
于是他對幾位燒窯師傅說道︰“幾位大叔,你們看水槽中是這種深黑色的煤焦油。
那就說明現在出來的是高溫煤焦油。
如果他們的顏色變成了了褐色,那就說明溫度已經不夠了。
如果再由褐色變成暗黑色,那就說明溫度已經太低了。
也就是最低溫度時煤焦油是暗黑色,中溫時是褐色,高溫時是深黑色。
而我們做炸藥,最好的就是深黑的。
這個溫度還是需要幾位大叔看顧好啊。”
“你放心吧小陳師傅,你說的要求我們一定能給你做到。
這是要做能夠讓我們打勝仗的好東西,我們可不敢馬虎的。”
陳常在告別的幾位燒窯的老兵之後。
就來到了燒硫酸的地方。
這個地方周圍沒有人煙。
現在是刮的偏北風,所以在這個燒制硫酸的場地,所有人都去了上風口,至于下風口處也是沒有人居住的野地。
陳常在這次燒硫酸,使用的是缸塔法。
這也是當年的老前輩,在極其艱苦的時候想出來的辦法。
因為沒有鉛室,所以就用大陶缸代替了鉛室。
通過鼓風煆燒,戰士們從駐地北方,陳常在所說看到過黃鐵礦到地方,挖來的黃鐵礦石。
現在這些礦石已經全都被研磨成了粉,這些礦粉正在第一組陶塔里面上下沸騰。
這是因為干燒時,缸內熱浪翻騰所造成結果。
現在沒有硫酸和硝酸只能因陋就簡的,使用硫磺和火硝加熱後用氣體反應,先弄出來雜質比較大的稀硫酸再說。
整個制造硫酸的的過程大體來說,就是三步,氣體制備、反應成酸、硫酸濃縮。
但這個過程卻是需要非常精細的操作,和制定嚴格的操作流程。
作為從技術員干到生產副總的陳常在。
對于操作流程的安全規劃和制度制定是非常嚴謹的。
因為他知道,任何一次大意和操作失誤,失去的不僅僅是這些陶缸瓦罐。
最有可能失去的是跟在他身後的,那些人的生命。
在這段時間里,陳團長和劉政委,找遍了全團,甚至向總部機關申請找來了三十多個,上過中學,懂一些化學知識的戰士。
他們就是跟在陳常在身後的學生。
陳常在見到他們的時候,對他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要永遠記得一句話。
在化學行業中,任何一條規則,都是用人命換來的。
所以千萬不要認為自己很聰明,可以挑戰這些規則。
你去挑戰這些規則,這些規則還給你的只有死亡。”
這種規則的教訓,他必須要在一開始,就灌輸到跟著他的這些人的腦子里面。
因為他根據現在的現實情況立下的規則,都是後世他所背過的所有安全守則中的一部分。
這些守則,每一條規定都是用生命換來的。
陳常在還根據現在土法生產的現實情況,臨時制定了一些適合現實的守則。
而這些跟在陳常在身後的學生們,雖然年齡大小不一。
但是他們的紀律性那是沒得說,陳常在定下的安全生產守則,他們每個人都是背的滾瓜爛熟。
當第一甕硫酸從這個長長的,簡易硫酸提煉生產線的末端被搬下來的時候。
陳常在當場給所有跟著他的人做了一個小實驗。
一小塊豬皮、一小塊木頭,一小塊棉布。
當所有人,看到這三個試驗品,在裝了硫酸的小碗中,快慢不一的冒泡,變黑,碳化之後。
所有人都咽了一口唾沫。
他們這個時候才真正的知道,眼前這個年輕的老師告訴他們的是什麼。
他在告訴所有人,人的身體,是扛不住硫酸腐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