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然而即便如此,依舊難以遮掩尖銳的喊殺聲。
    許仙眉頭微皺,循聲望去,見著遠處,樹林之中,兩幫人正激烈地斗在一起。
    其中一幫人押運著幾輛鏢車,人數雖少,但彼此協作,配合有序,看起來應該是鏢局的鏢師。
    而另一幫人,則截然相反,人數眾多,但彼此之間,卻缺乏配合,只是出手狠辣,招招朝著鏢局鏢師的要害處襲去,尤其是為首的,虎背熊腰,手握一把環首大刀,一刀將一名鏢師劈死,其凶狠的程度完全不是普通鏢師所能比的。
    “這是劫鏢?”李修緣見狀,吃了一驚道。
    “你回去的馬車有了。”許仙說了句,旋即足尖一點,如同離弦之箭一般飛出,身上內力涌動,形成一道堅固的透明屏障,擋在頭頂,縱大雨傾盆,身上也毫不沾濕。
    李修緣面露驚嘆之色,修仙他不敢奢望,但能有這麼一身好武功,對他來說,也是極好的。
    “周大寨主,這些年,我們的孝敬也沒有少過,為什麼要動這一批貨物?”鏢局總鏢頭樊中海奮力擋住對面匪首的大刀,不甘地問道。
    做鏢局生意,需要的就是八面玲瓏,與各方打好關系。
    其中就包含各路土匪。
    他們都會定期地上交保護費。
    “老子剛殺了韓成虎,一統金華綠林,你給老子的孝敬,還就這麼一點,你瞧不起誰呢?”土匪揮動大刀,一邊將樊中海砍得節節敗退,一邊面帶獰笑道。
    在以前,金華綠林他和韓成虎兩分天下,樊中海那些孝敬,勉強還行,但如今韓成虎死了,金華綠林,他一家獨大,樊中海還只有這些孝敬,看不起誰呢?
    “是小老兒年老昏聵,消息閉塞,不知內情,還請周大寨主高抬貴手,饒小老兒一回,小老兒回去之後,就派人將孝敬送上。”樊中海討好道。
    這些人出手狠辣,手上怕是都有人命,而他鏢局的鏢師一個月就三瓜兩棗的,戰斗力遠遠不如人家。
    “放屁,放了你,你還能再送?你當老子是三歲小孩嗎?”土匪不屑地笑道。
    “那周大寨主要怎樣才肯放過小老兒?”樊中海看著土匪道。
    “要我放你也簡單,讓我相信你。你那閨女挺水靈的,留下來做人質,等你帶著贖金回來,我再把閨女還給你。”土匪目光貪婪地掃過鏢師群中唯一的女子,二八年華,年輕貌美,雨水下,一襲碧綠青衫緊緊貼著發育良好的嬌軀,雪白肌膚若隱若現,雖常年跑鏢,卻難掩天生麗質,此刻右臂染血,面色發白,帶著無助,更讓人獸性大發。
    “不行。”
    樊中海毫不猶豫地拒絕道。
    他就這麼一個閨女,清清白白的身子,進了土匪窩還能好?
    “不行?”土匪面色驟然沉下,“你以為你有拒絕的資格嗎?同意,老子讓你做個便宜岳父,以後你福遠鏢局從金華路過,老子可以保證,沒人動你們的鏢,但你這老廢物不知死活,那我老子今天就當著你的面,把你女兒玩了,再讓弟兄們好好樂呵樂呵。”
    “多謝大哥。”
    听到這里,一眾土匪當即發出淫蕩的笑聲。
    福遠鏢局當中的女子听到這里,面色立時微微一白。
    而在她身旁,一個青年面色則更加冷冽了幾分,目光如刀鋒一般地看著四周的土匪。
    “你們找死。”
    听到這里,樊中海拋棄一切幻想,奮力拼殺起來。
    只是拳怕少壯,他已年老體衰,雖然經驗豐富,可以靠技巧彌補一些,但終究無法改變體力大不如前的事實。
    不過幾個回合,便被那匪首擊敗,一個踉蹌,便要跌倒,而匪首仍不放過他,強橫的一刀就要落下。
    樊中海駭然,心道我命休矣。
    絕望之際,樊中海忽然感覺到一股可怕的狂風襲來,睜開眼楮,便見著一個青年出現在他面前,長劍橫在匪首大刀之前,霸道的力量涌動,將匪首逼退。
    樊中海死里逃生,眼神之中露出慶幸的神情。
    劍走輕靈,刀則沉穩
    尤其這匪首的還是砍刀,按理來說踫撞的話,是匪首有利,然而實際卻是許仙將匪首的刀給逼開了,足以見得許仙的實力遠在匪首之上,他們有救了。
    “是哪路的朋友?不知有何賜教?”匪首看著許仙警惕道,輕松一劍就蕩開了他的刀,這樣的實力,遠在他之上。
    “別叫得這麼親切,你我不是朋友,我是你的債主,你欠我三十兩銀子。”許仙道。
    匪首聞言頓時眉頭緊皺,冷聲道︰“我與閣下素未謀面,何來欠債一說?閣下武功雖高,但若是我們飛鷹寨的弟兄們一擁而上的話,閣下怕也不是對手,我敬閣下三分,但閣下也莫要不知好歹。”
    “一擁而上?”
    許仙聞言淡淡一笑,旋即身影晃動,形如鬼魅,在一眾土匪之間迅速穿梭,劍鋒劃過,一道道血痕浮現在他們的喉間,下一刻,鮮血噴射而出,一群土匪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再無聲息。
    “來,請開始你的表演,讓他們一擁而上。”許仙笑道,讓他見識見識傳說中的御鬼術。
    “你……你是人是鬼?”
    而匪首看到這一幕,則是嚇得癱坐在地上,面色發白,抖若篩糠,不敢置信地看著許仙。
    “當然是人,你的債主,三十兩銀子,該給我了。”許仙笑著,揮動長劍。
    “給……給,我給,我給三百……”
    此刻的匪首哪里敢討價還價,連忙應下,甚至還主動提高價碼。
    然而他話還沒有說完,許仙倚天劍揮動,鋒利的劍鋒劃過咽喉,匪首雙眼瞪大,想要說些什麼,卻再也沒有開口的機會。
    “你的三百兩太髒,我要的是你的賞金三十兩。”許仙看著匪首的尸體說道。
    飛鷹寨,周飛鷹,賞金三十兩。
    若是按照他當年的性子,在看到賞金的第二天,周飛鷹就死了。
    只是這些年,轉行讀書修身,才讓這土匪多活了些日子。
    “多謝少俠出手相救。”
    眼見周飛鷹斃命,死里逃生的鏢師大喜過望,紛紛朝著許仙道謝。
    听著眾人由衷的感激,許仙輕笑一聲,收劍回鞘,大雨之時,路見不平,拔刀相救,刀光劍影,血雨腥風。
    可以說是他幼年時最大的幻想。
    在遇到仙俠修真之前,武俠是他一輩子的浪漫。
    上岸考編,只不過是他為了生活的選擇而已。
    “鏢頭客氣,我有一朋友,腿腳不便,需要一輛馬車,不知鏢頭可否暫借我一輛。”許仙看著樊中海道。
    “少俠客氣,我們命都是少俠救的,區區一輛馬車算得了什麼?在下福遠鏢局樊中海,若是少俠來到杭州地界,有需要的話,可以來福遠鏢局知會一聲,在下定效犬馬之勞。”樊中海道。
    “杭州的鏢局,那倒是同鄉了。”許仙聞言笑道。
    “少俠,也是杭州人?”听到許仙是杭州人,樊中海頓時眼前一亮。
    在這個時代,同鄉無疑是能迅速拉近距離的一種關系。
    在官場上,最常見的黨派就是鄉黨。
    “錢塘許漢文,諸位日後若是在錢塘遇到困難,可以來尋我。”許仙道。
    “多謝許少俠。”樊中海聞言感激,又向許仙介紹身旁的人道,“這是小徒桑曉,小女樊江城。”
    許仙听到這兩個名字,心中微微一動,心道,還真是一步一聊齋,又踫到兩個和聊齋故事主人公,目光落在兩人身上,打量著兩人,男子身姿英挺,濃眉大眼,雖然算不得十分英俊,但也是標準的帥小伙,而女子也是一般,雖非絕色,卻也是小家碧玉,分外可人,站在一起,倒也登對。
    而從樊中海的介紹來看,也大有撮合兩人的意思。
    只是這兩個人在原本的故事里似乎連交集都沒有。
    不知又是出了什麼意外。
    許仙心中感慨,正要收回目光,眼前忽然一花,只見著樊江城並非是人,而是一只白毛老鼠,而桑曉則剃了頭發,成了和尚。
    畫面一閃而過,仿佛只是錯覺一般。
    但許仙卻感覺到自己靈魂之中,菩提樹上,有兩顆果實悄然壯大。
    “許少俠?”察覺到許仙的異樣,樊中海有些不解道。
    “一對璧人,樊總鏢頭,好福氣。”許仙回過神來,笑道。
    “少俠謬贊。”樊中海亦笑道。
    一會兒之後,許仙帶走一輛馬車,向亭子方向行駛而去。
    待許仙走後,樊江城才開口道︰“這許仙好生無禮,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我。”
    “你更無禮,許少俠對我等有大恩,你竟直呼其名。”樊中海怒喝道。
    “男女授受不親,是他看無禮在先。”樊江城道。
    “他不是在看你一人,而是看你和桑曉,眼中並無色心,再者,他對我們有救命之恩,便是讓你以身相許,都是應該,何況只是看了你幾眼。”樊中海惱道,他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別的不會,自問看人還是有幾分道行的。
    方才許仙的眼神一片清澈,並無半點欲望,甚至看桑曉的時間比看樊江城的時間還要長。
    而且以許仙的武功和相貌,大家閨秀或許看不上他的身家,不會下嫁,但在江湖之中,要什麼樣的女子不可?
    樊江城不滿地跺了跺腳,心道,就是他只要了馬車,我才煩惱,若真讓我以身相許,那倒簡單了。
    “相公,他們在議論你呢?尤其是那丫頭說你無禮,一直看著她,要不我去教訓下她。”
    另一邊,馬車上,聶小倩神念感應,將樊中海等人的對話,盡數听在耳中。
    “不用,我是看了她有點久,雖然不是看她好看,但的確有些失禮,走吧。”許仙笑道,他感覺日後還會相見的。
    樊江城,平平無奇,上輩子是佛門養的長生鼠,被一個讀書人意外打死,然後這輩子投胎,嫁給那個轉世的讀書人,家暴虐待他。
    所謂的因果報應,一報還一報,沒什麼意思。
    倒是桑曉,有些不同。
    他有預感,未來還會相見。
    “好。”聶小倩淺淺一笑,應著許仙,但暗中卻不動聲色地施了個法術,一道陰氣落在樊江城身上。
    相公心地善良,我可不善良。
    大白天淋雨,休息不好,發燒感冒也挺正常的,病個幾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