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治安局,重案專案組。
煙灰缸里已經堆滿了煙頭,嗆人的煙味燻得人眼楮發酸,但沒人去開窗。
整個辦公室的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來。
高杰雙眼通紅,死死盯著面前那塊畫滿關系圖和時間線的白板。
上面的每一個名字,每一條紅線,都在無聲地嘲笑他。
嘲笑他和他手下這幫所謂的精英。
他曾在“那位”面前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把那個藏在順城陰影里的凶手揪出來。
現在呢?
案子過去這麼久,別說人,連對方的影子都沒摸著。
那鬼東西,每次動手都精準、致命,完事兒就徹底消失,什麼都不留下。
整個專案組的人,都快被逼瘋了。
他們是全市最頂尖的刑警,破了多少奇案大案,可在這鬼東西面前,以前那些經驗和手段,全都成了笑話。
“死者的社會關系網,我們篩了快二十遍了,找不出任何重合點。”一個技術警員的聲音又干又啞。
“現場干淨得離譜!指紋、DNA,什麼都沒有!監控要麼被完美避開,要麼干脆就是在死角動手!這家伙把我們查案的套路摸得一清二楚!”
“會不會是團伙?”一個老刑警按著太陽穴,“一個策劃,一個動手,一個負責擦屁股。單線聯系,互不見面,所以我們才抓瞎。”
“動機呢?”高杰終于開了口,嗓子像是被砂紙磨過,“圖錢?趙家那種級別的安保,滲透進去的風險和收益根本不成正比!圖仇?徐雯案我們都快把地翻過來了,所有相關人都盯著呢,沒一個有這個本事!”
所有人都啞火了。
他們想了無數種可能,推演了無數遍,最後全都撞在南牆上。
他們甚至本能地排除了一個最離譜的可能——
凶手,就在趙家內部。
開什麼玩笑?趙氏集團是銅牆鐵壁,更是現在最大的受害者,怎麼可能從里面攻擊?這不符合任何犯罪邏輯!
就在專ar組陷入絕望的時候,趙氏集團內部,一顆新的棋子已經就位。
王軒,新上任的采購部總監,以“加強內部審計和供應商管理”為由,向人事部提交了兩份緊急招聘。
理由無懈可擊。
集團接連出事,內部肯定有漏洞,采購部是資金和物資流轉的命脈,必須用最可靠的人來梳理。
趙瑞這位新董事長都點了頭,人事部哪敢怠慢,用最快的效率辦完了所有流程。
兩天後,采購部來了兩個新人。
一個叫王磊,四十歲,履歷漂亮,大型物流公司區域主管,因公司破產失業。他被任命為新成立的倉儲物流監督組組G長,負責重新盤點和監管集團所有的倉庫。
另一個叫王浩,三十三歲,知名會計師事務所的前審計員。他被安排進財務對接小組,專門審核所有供應商的合同和賬目。
這兩個人的檔案干淨得找不出一絲瑕疵,面試表現堪稱完美。
沒人知道,這兩顆釘子,和之前的王軒、王兆一樣,都是李遙意志的延伸。
他們被無聲地楔進了趙氏集團的肌體深處,開始觸踫這個商業帝國最敏感的賬本和貨倉。
……
“砰!”
專案組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撞開!
一個年輕警員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臉白得像紙,因為跑得太急,說話都在抖。
“高隊!出事了!剛確認的消息,趙氏集團的趙明商,死了!”
轟!
這個名字像一顆炸雷,在死寂的辦公室里炸響。
高杰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一把抓住那警員的衣領。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趙明商!昨晚在西郊的黑石基地,被他的貼身親衛開槍射殺,當場死亡!凶手也被當場打成了篩子!”
整個辦公室的人全都傻了。
趙明商!
剛剛接替趙明德,坐上趙家頭把交椅的人,居然也死了!
而且是死在趙家自己的地盤,被自己最信任的保鏢干掉!
這不是挑釁,這是摁在地上抽臉!
凶手在明明白白地告訴所有人︰我想殺誰,就能殺誰,不管他是誰,不管他在哪。
高杰感覺一股血直沖頭頂,身體晃了晃,一把扶住了旁邊的白板才沒倒下。
他之前所有的自信,所有的堅持,在這一刻,被砸得粉碎。
他和他的專案組,就是棋盤上任人擺布的傻子,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為所欲為。
角落里,一直沒說話的李菁,在本子上平靜地記下這一切。
周圍同事的震驚、憤怒和絕望,她都看在眼里,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個最精密的記錄儀,忠實地將這間屋子里的一切,傳遞給那個藏在更深陰影中的存在。
辦公室的另一頭,負責心理畫像的周教授反復翻著手里的兩份案宗,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疙瘩。
他習慣于從混亂中尋找秩序,從瘋狂中解讀邏輯。
但這一次,他所有的理論都失效了。
他面前的資料,清晰地分裂成兩種完全不同的作案模式。
第一批死者,放高利貸的,強拆的,開黑診所的,全都是社會渣滓,死有余辜。這明顯帶有一種替天行道的色彩,像是一個極端正義的組織所為。
而另一批死者,趙明德、趙明商,還有那些保鏢。他們的死,清晰地指向了當年的徐雯案。這是復仇,是血債血償。
理論上,徐雯案的復仇,是所有案子的起點。
那麼所有死者,都應該和徐雯案有聯系。
可問題是,第一批那些社會渣滓,查了個底朝天,跟徐雯的人生軌跡也扯不上一毛錢關系!
周教授無法理解。
一個為了復仇的殺手,為什麼要去節外生枝,清理那些不相干的社會垃圾?
反過來說,一個以淨化社會為己任的組織,又為什麼會去接趙家這種私人恩怨的單子?
一個為了復仇,一個為了替天行道。
這兩種動機,就像水和油,根本不可能混在一起!
凶手展現出的矛盾,讓他所有的犯罪心理模型都成了一堆廢紙。
他感覺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人,或者一群人。
而是一個無法用常理揣度的怪物。
一個冰冷、高效,卻毫無邏輯的殺戮程序。
周教授的筆在紙上畫著圈,最後停了下來。
他盯著那兩份風格迥異的案宗,一個可怕的念頭鑽進腦海。
復仇者,清道夫!
兩種截然不同的身份!
除非!
除非凶手根本不在乎動機是什麼!
他只是在完成一份清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