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保鏢魂都嚇飛了,手腳並用地往基地深處跑,嘴里哆哆嗦嗦地重復著︰“瑞少爺,新主人傳話……”
沒一會兒,一個穿著基地作訓服的中年男人跑了過來,他就是黑石訓練基地的負責人,一張臉煞白,跑到跟前差點一個趔趄摔倒。
“瑞、瑞少爺!”他根本不敢去看地上趙明商那攤血肉模糊的尸體,更不敢直視趙瑞。
趙瑞臉上的血漿已經半干,結成暗紅色的硬塊,黏著頭發,讓他那張還算白淨的臉扭曲得不成樣子。
趙家的血脈在這一刻徹底覺醒了。
極致的恐懼和崩潰之後,是徹骨的冰寒和冷靜。
“那個叛徒,叫王兆,沒錯吧?”趙瑞的聲音又干又啞,像是砂紙在摩擦。
“是,瑞少爺。”
“把他今天同隊執勤的所有人,全部控制起來!去查他的底!他在順城的所有家人、親戚,一個都不能漏,全給我帶回來!”趙瑞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他盯著負責人那張惶恐的臉,“記住,我要活的。在事情沒查清楚之前,我不想錯殺任何一個無辜的人。”
負責人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他原以為這位少爺就是個只懂花天酒地的廢物,沒想到在這種時候,還能說出這種話。
這話听著像是仁慈,可內核卻是赤裸裸的威脅和算計。這是在告訴所有人,順從就有活路,誰敢有二心,全家都得陪葬!
手段雖然還嫩,但那股子恩威並施的狠辣勁,已經有了雛形。
趙瑞不再理他,扭頭看向那些依舊端著槍的保鏢,和遠處訓練場上那幾百個鴉雀無聲的黑衣壯漢,把聲音提到了最高︰
“我二叔死了!但趙家沒他媽的倒下!”
“他之前答應你們的錢、獎金、安家費,一分不會少,只會更多!這事跟你們大部分人沒關系,都給老子安分點,管好自己,誰也動不了你們的飯碗!”
這話比什麼都管用。
原本壓抑得快要爆炸的人群,瞬間松弛了下來。錢,才是最實在的。
趙瑞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暫時按住了這個即將炸開的火藥桶。
他走到一個角落,掏出那部沾滿血污的手機,撥通了他父親,趙明宗的電話。
電話秒接。
“小瑞,怎麼了?”趙明宗的聲音還是那麼穩。
“爸。”趙瑞的聲音在抖,但他死死捏著手機,逼自己說下去,“二叔沒了。當場就沒了。開槍的是他身邊一個叫王兆的親衛,已經被打成篩子了。”
電話那頭,是死一樣的沉默。
趙瑞能清晰地听到,那股透過听筒傳來的、壓抑到極致的呼吸聲,粗重得像一頭即將暴走的野獸。
幾秒後,趙明宗的聲音重新響起,冷得嚇人︰“你在哪?你安全嗎?”
“我在黑石基地,沒事。剛才采購部的王軒把我撞開了,不然我也沒了。”
“王軒?”趙明宗那邊頓了一下,顯然是記住了這個名字,隨即,一連串命令砸了過來,“封鎖基地!現在開始,許進不許出!把現場所有人的槍都給我繳了!清點人頭,看少了誰!保護好你二叔的尸體!最重要的是,保護好你自己!找個最安全的地方待著,等我的人過去!”
“我明白,爸。”
掛了電話,趙瑞脫力般地靠在牆上,但隨即又猛地站直。
他知道,那個躲在父輩身後的趙家少爺,已經死在了剛才的槍聲里。
“負責人!立刻清點基地所有人,做名冊!看看有沒有跑的!”
“安保隊長!帶你的人去武器庫!除了你最信得過的一隊,其他人的槍全收上來,子彈分開!誰敢不交,當場給我拿下!”
“把所有監控都給我封存好!過去一個月,跟王兆有過接觸的,全部拉清單!”
一條條命令從他嘴里有條不紊地吐出。
周圍的人看著這個仿佛一夜之間換了個人似的年輕人,再也不敢有半點輕視。
與此同時,趙氏集團頂樓。
趙明宗掛斷電話,那張萬年不變的臉上,肌肉因暴怒而劇烈扭曲。他抓起另一部加密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撥出去。
“二弟沒了。對,死了。馬上封鎖消息,公關部一級戰備,明天股價不能出任何問題!”
“派最可靠的人去黑石基地,接應小瑞,把二爺的尸體帶回來!記住,這事,在家族內部,也只有你們幾個知道!”
“通知所有人,馬上回莊園開會!”
他一拳砸在紅木辦公桌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當他回到趙家莊園,這里已經是一片肅殺。
三弟趙明德的靈堂還沒撤,旁邊,一個新的、屬于二弟趙明商的靈堂,已經在冷酷的效率下迅速搭好。
幾天之內,連折兩員大將。
整個趙家都被一股狂怒和恐慌死死攥住。
書房里,趙家核心成員齊聚。
老爺子趙鶴雲坐在主位,整個人像是又老了十歲,那股迫人的氣場都消散了,只剩下沉沉的暮氣。可那雙渾濁的老眼里,積攢的狠毒卻比任何時候都濃。
趙瑞站在中央,把黑石基地發生的一切, 細靡遺地復述了一遍。
書房里,死寂一片。
“王兆!”趙鶴雲用干枯的手指敲著扶手,慢慢地念著這個名字,“他爹是莊園的老花匠,跟了我快四十年,一輩子老實巴交。這孩子,算是我看著長大的,根底清白,忠誠度測試次次都是最優,怎麼會突然殺人?”
趙鶴雲閉上眼,想從那個老花匠身上找到一絲一毫的破綻,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為一個家族服務了一輩子的人,他的兒子,怎麼會變成捅向主家的刀?
這不合邏輯。
“爸,會不會是被人收買了?或者家人被威脅了?”趙明宗的聲音沙啞,但他自己都覺得這話說出來沒底氣。
在順城,誰能出得起比趙家更高的價?誰又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威脅到趙家核心保鏢的家人?
根本沒有!
就在所有人都絞盡腦汁,想從這團亂麻里找出點頭緒時。
一道女聲,不大,卻穿透了書房里凝固的空氣。
一直沉默的趙平安抬起了頭。
“爺爺,父親,各位叔伯。”
她的聲音很輕,卻讓在場所有男人後背竄起一股寒氣。
“我們都想錯了。”
“如果,王兆的背叛,不是因為收買,也不是因為威脅呢?”
她一字一頓,說出了那個最恐怖的可能。
“如果他只是被‘啟動’了呢?”
“一個設定好程序的工具,時間到了,地點對了,開關就被按下。”
“凶手根本不在乎王兆會不會死,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是一件用完即棄的消耗品。”
她抬起臉,環視著一張張驚駭的面孔。
“我們面對的,可能是一個遠超我們想象的幽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