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探視室內。
李遙靜靜坐著,雙眼閉合,面前的玻璃上,是他毫無波瀾的臉。
他的腦海里,各種聲音交織成一幅混亂又清晰的實時畫卷。
急促的腳步聲、粗重的喘息聲、趙明德與徐堅的對峙、最後,是那一聲撕心裂肺的求救尖叫。
倉庫附近沒有監控,李遙本只能通過張洪三人的微型通訊設備,接收有限的現場畫面。
但一個意外,為他打開了另一個維度的情報來源。
老刑警徐堅,在下車前,出于多年的職業習慣,將私人手機調成了通話錄音模式,另一端連接著他辦公室的備用設備,試圖為這次未授權的行動留下最原始的記錄。
這個細節,沒能逃過張志成的天網。
通過市局內網的一個小小後門,張志成輕易截獲了這段音頻流,並實時轉接給了李遙。
這讓他不僅能看到地下通道內發生的一切,更能听到倉庫門外同步發生的所有狀況。
趙霆那聲淒厲的求救,不僅是壓垮趙明德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也成了李遙下達最後指令的信號。
“趙霆,處理掉。”
“張麗,清場。”
“張洪,帶人走。”
“志成,B路線。”
一道道冷靜到不帶一絲人類情感的命令,通過加密頻道,瞬間傳達到地下通道內的三人耳中。
收到指令的張鳴沒有半分猶豫,手起刀落,終結了趙霆的生命。
而剛剛被趙霆踹飛的張麗,捂著劇痛的小腹,掙扎著爬起。她吐出一口帶著血沫的唾液,臉色慘白,但動作卻恢復了職業殺手的冷靜利落。
她根本沒去看自己的傷勢,直接從隨身裝備中取出一套專用工具,開始飛速處理現場。
特制的化學噴霧嘶嘶作響,將地上的腳印和血跡瞬間溶解蒸發;靜電吸附布擦過牆壁,帶走所有可能殘留的皮屑和毛發。張鳴則默契地將自己和張洪觸踫過的地方一一擦拭,連同那兩名手下身上的指紋也一並抹除。
他們的動作精準高效,像一台運轉了千百遍的精密殺戮機器。
另一邊,體格最壯的張洪走到昏迷的徐雯身邊,俯身,像拎起一個破舊的布娃娃,輕松地將她扛在肩上,整個過程腳步沉穩,落地無聲。
從趙霆死亡,到清場完畢,總用時,一分四十八秒。
“完畢。”
張麗在通訊器里低聲說了一句,三人沒有片刻停留。
張洪扛著徐雯走在最前,張鳴殿後,張麗居中,順著張志成在耳機里規劃的全新路線,拐進另一條更加隱蔽的岔道,迅速消失在深邃的黑暗之中。
他們離開後不到三十秒。
“砰!”
隱蔽的暗門被一股巨力從外面撞開。
徐堅一馬當先,第一個沖進地下通道入口,手中的警用手電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柱。他身後三名老伙計緊隨其後,各自佔據有利位置,擺出標準的戒備姿態。
緊接著,趙明德帶著他的手下也沖了進來,臉上滿是焦急和暴戾。
然而,迎接他們的,是一片死寂。
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混雜著一股淡淡的化學藥劑味道,刺鼻又詭異。
手電光柱掃過,地上躺著三具尸體。
兩名是趙明德的手下,一個脖子被割開,一個胸口塌陷,死狀極慘。
而第三具尸體,讓趙明德的瞳孔猛地縮成了針尖。
是他的佷子,趙霆。
趙霆躺在血泊之中,眼楮瞪得滾圓,里面殘留著死前的驚恐和不甘。他脖子上的傷口猙獰外翻,鮮血已經開始凝固成暗紅的膠狀。
“阿霆!”
趙明德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整個人撲了過去,跪倒在趙霆的尸體旁。他伸出手,想去觸摸佷子那張已經失去溫度的臉,手卻在半空中劇烈地顫抖,怎麼也落不下去。
巨大的悲慟和憤怒席卷了他。
但在這兩種情緒之上,一種更強烈的,名為“恥辱”的感覺,瞬間燒穿了他的理智!
趙家人!
順城真正的掌控者,流淌著高貴血脈的趙家人!
在他趙明德的觀念里,趙家人可以死于權力斗爭,可以敗給更強大的對手,但絕不能,也絕不該像現在這樣,像一條被人宰殺的野狗,死在陰暗的地下道里,死在一些他甚至不知道是誰的螻蟻手中!
這是對趙家威嚴最赤裸的踐踏和羞辱!
“二叔!”旁邊一個手下看著這慘烈的景象,聲音都在發抖,“徐雯那個女人不見了!”
趙明德猛地抬起頭,環顧四周。
通道里除了三具尸體,空空如也。
他明白了。
對方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殺人,而是救人。殺了趙霆,只是順手為之,或者說,是一種警告!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沖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把霆少爺的尸體帶上,我們走!”趙明德站起身,對著手下咆哮道。
他現在只想立刻離開這個讓他感到奇恥大辱的地方。
兩名手下立刻上前,準備抬起趙霆的尸體。
“站住!”
一聲冷硬的呵斥傳來。
徐堅帶著他的三名同事走了過來,像四根釘子,死死地釘在了他們面前。
“這里是案發現場,任何人不能移動任何東西,包括尸體。”徐堅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
趙明德緩緩轉過身,一雙眼楮因為憤怒而布滿血絲,他死死地盯著徐堅︰“我再說一遍,讓開。”
“趙先生,請你配合警方辦案。”徐堅寸步不讓,“在法醫和技術人員來之前,破壞現場,等同于妨礙司法公正。”
“司法公正?”
趙明德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話,他笑了起來,笑聲里充滿了陰冷的殺意。
“徐警官,你是不是覺得,你快退休了,就什麼都不怕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湊到徐堅耳邊,用只有兩人能听到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保證,你會連領退休金的機會都沒有。你的家人,你的孩子,都會因為你今天的愚蠢,付出他們無法承受的代價。”
這是最直接,最惡毒的威脅。
徐堅的身體僵硬了一瞬,但隨即,他挺直了腰桿,直視著趙明德的眼楮,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當警察那天,就宣過誓。只要我穿著這身警服一天,就沒人能在我面前,凌駕于法律之上!”
“好,很好。”
趙明德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猙獰的扭曲。
他退後一步,對著自己那幾個已經把手摸到腰後的手下,下達了命令。
“給我動手!誰敢攔,就讓他躺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