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走廊里,回蕩著馬威皮鞋踩地的得意聲響,他領著張強,一只手親熱地搭在張強的肩膀上。
    “小張啊,來,馬哥帶你轉轉,熟悉熟悉門道。”馬威臉上掛著過來人的油滑笑容,“咱們這兒,跟外頭不一樣,水深著呢。”
    張強一聲不吭,只是點了點頭,像個老實巴交的學徒。
    “別看管犯人這活兒簡單,里面的學問可大了去了。”馬威壓低了聲音,湊到張強耳邊,一股煙臭味傳來,“這幫孫子,個個都是人精。你對他們太好,他們就敢在你頭上拉屎。你把他們往死里整,又容易出亂子。”
    “那該怎麼整?”張強終于開口,聲音木訥。
    馬威被這句捧哏逗樂了,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背︰“問到點子上了!就得有腦子!听話的,懂事的,咱們就讓他日子好過點。那些刺兒頭,就得往死里收拾!懂了?”
    “懂了。”
    兩人路過一排牢房,馬威抬手用警棍不輕不重地敲了敲其中一間的鐵欄桿,發出“當當”的刺耳聲。
    里面一個臉上帶傷的壯漢猛地抬頭,惡狠狠地瞪過來。
    “瞅見沒?鐵牛。”馬威嘴角一撇,滿是輕蔑,“進來三年,天天跟老子倆對著干。前兩天還想蹦  ,被收拾了一頓,現在不就老實了?對這種貨,就得下狠手。”
    張強順著看過去,那個叫鐵牛的犯人眼神里全是恨意。
    “小張,你說,這種人怎麼管?”馬威帶著考校的意味。
    張強想都沒想︰“不服就打,打到服為止。”
    “哈哈哈!對!媽的,就得是這個理兒!”馬威放聲大笑,覺得這小子簡直是自己的知音,“我就喜歡你這種腦子清楚的!”
    他們繼續往前走,馬威又指了指另一間牢房,里面一個中年男人正悠閑地看著報紙,牢房里甚至還有個小馬扎。
    “再看那個,老黃。”馬威的語氣緩和下來,“這就叫懂事。從來不給咱們添堵,還幫著敲打新人。他家里人也懂事,每個月都按時‘孝敬’,他這日子能不好過嗎?”
    張強看了看,那個老黃氣色紅潤,確實不像坐牢的。
    “看見區別沒?”馬威的語氣變得意味深長,“咱們當差的,精力有限,當然要用在刀刃上。誰懂事,誰就能換個舒坦。這是規矩,新來的都得學。”
    張強再次點頭︰“我懂了。按錢辦事。”
    “聰明!”馬威越看張強越順眼,“腦子活,話不多,在咱們這一行,準能干長久!”
    他們很快走到了三號監區的入口。
    “這,就是你的地盤了。”馬威停下腳,指了指里面,“關的全是重刑犯,沒一個省油的燈。你剛來,多看,少說,有事隨時找我。”
    “謝馬隊長。”
    馬威推開沉重的鐵門,領著他進去。
    “都他媽給老子听好了!這位是新來的張警官,以後歸他管!誰敢給張警官找不痛快,就是跟老子過不去!”馬威扯著嗓子吼了一圈。
    牢房里的犯人反應各不相同,有的諂媚地笑,有的冷漠地瞥一眼,有的干脆扭過頭。
    馬威湊到張強身邊,指著幾個面相凶惡的犯人,聲音壓得極低︰“那幾個,手上都有人命。對付他們,別手軟,該上手段就上手段,只要別鬧出人命,都好說。明白?”
    “明白。”
    走過拐角,就是李遙的牢房。
    李遙正靠在床頭看書,听到動靜,他抬起頭。
    張強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地走過,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錯不到半秒,便各自移開,仿佛只是兩個不相干的陌生人。
    這個細微的動作,馬威壓根沒注意。
    他指了指李遙︰“這個,殺人犯,剛來的。別看他文質彬彬的,手上是有人命的,這種人,心里指不定憋著什麼壞水,盯緊點。”
    “好。”張強語氣平靜。
    一圈巡視下來,馬威對張強簡直滿意到了極點。
    “行了小張,你先熟悉著,我看好你。好好干,以後虧待不了你。”
    “謝謝馬隊長。”張強臉上擠出幾分感激。
    馬威心滿意足地走了。
    張強目送他離開,臉上的老實巴交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代的是一片冷硬。他邁開步子,重新在走廊里巡視,將每個犯人的臉,每個牢房的細節,都刻進腦子里。
    ……
    與此同時,幾百公里外的大同市刑偵隊辦公室。
    煙霧繚繞,氣氛壓抑。
    姜賀雙眼布滿血絲,死死盯著白板上許小同的尸體照片。
    “隊長,周邊五十公里的監控全篩完了,沒發現任何可疑車輛和人員。”
    “社會關系也查了,都是些生意上的小摩擦,沒人會為了那點事買凶殺人。”
    一個個壞消息傳來,姜賀煩躁地揉著太陽穴。
    這個案子,太干淨了。干淨得讓他後背發毛。
    凶手像個幽靈,來無影去無蹤。
    “職業殺手?”姜賀喃喃自語,“可動機呢?”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負責劉天明案子的畢卓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臉上混雜著疲憊和極度的亢奮。
    “姜隊!”他把一摞文件“啪”地摔在桌上,聲音都在發顫,“串起來了!全他媽串起來了!”
    整個辦公室的人瞬間被他吸引。
    姜賀猛地站起身︰“什麼串起來了?”
    畢卓幾步沖到白板前,指著許小同的名字,又從文件里抽出另外兩份資料,狠狠拍在旁邊。
    “劉天明!他死前,頻繁聯系一個叫姜志的獄警!”
    “姜志!第一監獄的獄警隊長,三天前,在自己辦公室‘意外’觸電身亡!”
    “許小同!昨天夜里,被人用鋼筆一擊斃命!”
    畢卓用紅色的馬克筆,在劉天明、姜志、許小同三個名字之間,畫了一個觸目驚心的三角形!
    “巧合?!”畢卓的聲音陡然拔高,“三天!死了三個!一個比一個死得蹊蹺!這他媽要是巧合,我把這案卷吃了!”
    姜賀的呼吸驟然一滯。
    他死死盯著那個三角形,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
    “有人在‘清掃’現場!”姜賀的聲音干澀沙啞,“不,是在‘滅口’!”
    這個推論一出,辦公室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聲。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謀殺案了。
    “沒錯!”畢卓咬著牙,“這三個人背後,絕對有一張更大的網!而現在,有人要把這張網,連同上面的蜘蛛,一起燒掉!”
    姜賀一拳砸在桌子上,茶杯里的水都震了出來。
    “我不管背後是人是鬼,敢在我的地盤上這麼玩,我就把他從地底下揪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