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告一段落,陳國忠和姜忘也準備啟程返回興武鄉。
“老陳,阿忘,再多留幾天嘛!我讓周毅帶你們在黎水市好好轉轉。”武館門口,孫正陽極力挽留。
“不了,不了。”陳國忠擺了擺手,臉上帶著笑意,“興武鄉那邊,現在一堆事等著我回去操持呢。”
“那……行吧。”孫正陽臉上雖有不舍,卻也知道老友心系家鄉。
他重重地拍了拍姜忘的肩膀,眼神中滿是欣賞與感激︰“阿忘,以後常來!這里,也是你的家!”
“一定的,師伯。”
周毅和陳德也將兩人送到車上,千叮萬囑。
車子緩緩啟動,駛離了這條承載著太多記憶的老街。
姜忘回頭望去,只見孫氏形意武館的牌匾在晨光下熠熠生輝,院子里,傳來了孩子們整齊劃一的練拳呼喝聲。
一切,都充滿了希望。
……
動車平穩地穿行在F省連綿的丘陵之間。
窗外,翠綠的稻田與錯落的村莊飛速倒退。
時值暑運高峰,車廂里充滿了游客的喧囂和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充滿了鮮活的人間煙火氣。
姜忘和師父陳國忠的座位在靠窗的位置。
過道旁,一個穿著樸素、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將一個鼓鼓囊囊的蛇皮袋略微突出在過道上。
陳國忠起身去接水時,不小心被袋子絆了一下,他沒有在意,反而主動對那個中年男人說了聲“對不住”。
對方也憨厚地笑了笑,將袋子往里挪了挪。
落座後,陳國忠呷了口熱茶,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隨口問道︰
“那丫頭最近怎麼樣了?還在外面瘋跑呢?”
姜忘笑了笑︰“師妹忙著呢。”
“七八月份是各地漫展最扎堆的時候,她這周要連軸轉三個城市,累得夠嗆。”
“年輕人,有沖勁是好事。”陳國忠欣慰地點了點頭。
“她也簽了八月份興武鄉的國風巡游活動,到時候還得回來。對了……”
他話鋒一轉,神情變得鄭重了些︰
“中元節快到了,三爺留下的那座老道觀,不能再荒廢下去了。”
“等回鄉,找個時間,我們師徒倆去好好打掃一下,把里面的東西也規整規整。”
“好。”姜忘立刻應下。
陳國忠嘆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追憶︰
“說起來,那道觀在你爺爺那一輩,差點就徹底斷了香火。”
“後來還是你父親,一個人一磚一瓦地給重新修葺起來的,可惜……你父親走得早,這些年,又荒廢了。”
“我爺爺?”姜忘心中一動。
對于爺爺,他的印象極為模糊。
從小父親都很少提起,家里甚至連一張爺爺的照片都沒有。
只記得父親說爺爺不在興武鄉,去其他地方生活了。
“師父,我爺爺……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姜忘問出這句話的同時,一名乘務員推著餐車緩緩走來。
“麻煩讓一下,盒飯。”
當乘務員走到他們身旁,試圖將一份盒飯遞給後排乘客時,車身輕微一晃,她的腳恰好被那個中年男人的蛇皮袋又絆了一下。
“哎呀!”
一聲驚呼,乘務員手中的盒飯脫手飛出,眼看就要灑在後排乘客的身上!
說時遲那時快。
一直側身與師父說話的姜忘,甚至沒有回頭,左手卻如閃電般向後一抄一托。
穩穩地將那份即將傾覆的盒飯接在了手中,整個過程行雲流水,連一滴湯汁都未灑出。
直到將盒飯接穩,他才緩緩轉過頭,看向一臉驚魂未定的乘務員。
“……”
整個車廂都安靜了一瞬。
乘務員看著姜忘,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足足愣了兩秒,才結結巴巴地道謝︰
“謝……謝謝!太謝謝您了!”
“沒事。”姜忘將盒飯遞還給她。
隨著步入了練氣化神的境界,他對整個世界的感知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就在剛才,他並非是用眼楮看到了乘務員要摔倒,而是用神提前一步感知到了。
而他的身體,則是在大腦還未下達指令之前,就已經跟隨著神,做出了最精準、最完美的應對。
陳國忠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能听到的音量贊許道︰
“身隨心動,意在神先。阿忘,你的境界,又高了。”
“只是湊巧罷了。”姜忘謙虛地笑了笑,將話題拉了回來,“師父,您還沒說我爺爺的事呢。”
陳國忠收回目光,沉吟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
“你爺爺……是個軍人,一輩子信的是槍炮,對神神道道的東西,打心底里反感。”
“他對你父親要求極嚴,父子倆的關系,一直都不好。後來你父親和你母親結婚,更是鬧得不可開交,幾乎就是老死不相往來了。”
“你父親去世的時候,他甚至……都沒回來。”陳國忠的聲音低沉了下去。
“這麼多年,連你這個孫子,也從沒問起過。”
姜忘的心中五味雜陳,他從未想過,自己家族的過往,竟是這般光景。
而且陳國忠也從來沒有和他提起過。
“師父,您和我爸竟然瞞了我這麼久。”
陳國忠聞言,眼神變得格外復雜,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聲音也放得更輕了些。
“是你父親帶你來拜師前,特意囑咐我的。”
“他說,他自己這輩子,心里已經有個窟窿了,不希望你從小也知道,自己還有個爺爺,卻從來不聞不問,讓你心里也跟著有個窟窿。”
“他希望你有個快快樂樂、簡簡單單的童年,所以……這個話題,就成了我們之間的一個禁忌。”
陳國忠看著姜忘,眼神中滿是欣慰與感慨。
“但現在不一樣了,阿忘。你已經不是那個需要被護在羽翼下的孩子了。”
“那我奶奶呢?”
姜忘從小也沒見過自己的奶奶,好像就和爺爺一樣被這個家所遺忘了。
“你奶奶……”陳國忠嘆了口氣。
“在你爺爺當兵的那些年,她一個人拉扯著你父親,操勞成疾,走得早。或許……這也是他們父子關系緊張的根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