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巴掌大小的圖案,藏在袖口里,只露出了一個角。
    雖然看不完整,只能看到幾道交錯的弧線。
    但那刺青的風格!
    那種用粗獷線條勾勒,又在細節處帶著奇特花紋的風格!
    齊文昊心里咯 一下!
    他認得這個風格!
    在西山荒林那個修車鋪里,掛在內堂牆壁上,那個刻著船錨標記的黑色木牌!
    還有那個被他用石灰干倒的劫匪,從身上掉下來的那塊腰牌!
    雖然圖案不完全一樣,但那種畫風,那種感覺,一模一樣!
    一瞬間,齊文昊的腦子里全明白了!
    西山荒林的劫匪,望江縣的趙家,京城的漕運幫,省城的裕豐錢莊,還有現在這個出現在張承業身邊的隨從!
    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線索,在這一刻,被一只無形的手,強行串聯在了一起!
    它們都指向了同一個龐大而隱秘的組織。
    齊文昊端起酒杯的手,穩的很。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那個正在給自己倒酒,臉上還帶著討好笑容的隨從。
    又看了一眼旁邊正和柳乘風高談闊論,對自己感恩戴德,卻對自己身邊藏著一顆釘子毫不知情的張承業。
    齊文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有了張承業的加入,一行人的旅途確實順暢了不少。張承業雖然是個富家公子,但為人仗義,知恩圖報。他不僅包了全部的食宿開銷,還雇了幾個護衛,路上再沒遇到什麼麻煩。
    半個月後。
    一行人的馬車,終于看見了京城高大的輪廓。
    城牆很高,城門也很大,讓第一次來的人都感到有些緊張。
    柳乘風掀開車簾,看著那面寫著“京師”二字的牌匾,激動的聲音都在發抖。
    “到了……我們終于到了!”
    張承業也滿臉興奮。“齊兄,柳兄!等安頓下來,我做東!咱們去京城最有名的醉仙樓,好好喝一杯!”
    馬車緩緩駛入城門。
    主道上是青石板路,很寬,跑的都是好馬車。可就在路邊牆根下,卻擠著很多破房子,住著一群衣衫襤褸的流民,他們面黃肌瘦,用麻木的眼神看著過往的富貴人家。
    就在這時。
    “駕!駕!都給本公子滾開!”
    身後傳來一陣囂張的呵斥和急促的馬蹄聲。
    眾人回頭一看,只見一輛非常華麗的馬車正沖了過來,在街上橫沖直撞,行人紛紛驚叫著躲避,場面一片混亂。
    “瘋了!這是誰家的馬車,敢在天子腳下這麼放肆!”柳乘風驚怒的說道。
    就在馬車即將沖到他們跟前時,一個提著花籃的小姑娘,大概七八歲的樣子,因為躲閃不及,腳下一滑,摔在了路中間。
    她手里的花籃摔飛了,鮮花灑了一地。
    小姑娘嚇得忘了哭,呆呆坐在地上,看著那輛朝著她沖過來的馬車,小臉煞白。
    “危險!”張承業驚呼出聲。
    那輛馬車一點減速的意思都沒有,車夫甚至還揚起了馬鞭,似乎準備直接碾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
    齊文昊突然動了。
    他想都沒想,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去,幾個呼吸就沖到了小姑娘面前。
    齊文昊一把抱起小姑娘,滾到了一邊。
    “吁——”
    刺耳的勒馬聲響起。
    那輛華麗的馬車險險的停了下來,為首的兩匹高頭大馬不安的刨著蹄子,打著響鼻。
    周圍的行人都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一時間,街上安靜的嚇人。
    齊文昊懷里的小姑娘,這才“哇”的一聲,放聲大哭起來。
    “沒事了,別怕。”齊文昊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把她扶穩站好。
    柳乘風和張承業也趕緊從車上跑了下來,臉色都有些發白。
    “齊兄!你沒事吧!”
    齊文昊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也就在這時。
    那輛華麗馬車的車簾,被一只肥胖的手猛的掀開。
    一個身穿錦衣華服,面色白淨,眼神卻很陰沉的年輕公子,從車里探出了頭。
    他看都沒看那個還在哭的小姑娘,目光直接落在齊文昊身上,滿臉不悅和輕蔑。
    “哪來的窮酸秀才,一身的土腥味,也敢管本公子的閑事?”
    他的聲音尖酸刻薄,充滿了優越感。
    “瞎了你的狗眼嗎?不知道本公子趕時間?沖撞了本公子,你擔待得起嗎?小心你的腦袋!”
    齊文昊把小姑娘護在身後,抬起頭,平靜的看著那個錦衣公子。
    他沒有生氣,只是大聲反駁︰“天子腳下,首善之地。閣下身為權貴,更該恪守規矩,體恤百姓。若連基本的禮法都不遵守,又何以談為萬民表率,教化天下?”
    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周圍的百姓听到這話,都暗暗點頭,看向齊文昊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敬佩。
    那錦衣公子一愣,似乎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書生,竟然敢當眾頂撞他。
    他的臉瞬間就漲成了豬肝色,眼中凶光一閃,指著齊文昊就要罵。
    “你算個什麼東西……”
    “哎喲!李公子!李公子您息怒!息怒啊!”
    城門口的幾個差役看到這邊的動靜,嚇得魂都快飛了,連忙一路小跑的沖了過來。
    為首的差役頭子對著馬車上的錦衣公子點頭哈腰,臉上堆滿了笑。
    “李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別跟這外地來的書生一般見識!他不懂京城的規矩,沖撞了您,我替他給您賠不是了!”
    說完,他又趕忙轉身,拉了拉齊文昊的袖子,壓低了聲音,急切的說道︰“我的舉人老爺!你快走吧!別 了!”
    差役的臉上滿是冷汗。
    “這位是當朝丞相大人的親佷子,李文博李公子!那是在京城能橫著走的人物,不好惹的!你快給他陪個不是,趕緊走吧,別把前程和性命都搭進去啊!”
    丞相的佷子?
    柳乘風和張承業听到這個身份,臉色都是一變。
    張承業家里雖然有錢,但在真正的權貴面前,根本不算什麼。
    李文博見差役都對自己這麼恭敬,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濃了,他冷哼一聲,重新放下車簾,似乎懶得再跟齊文昊這種人計較。
    “走!”車夫得了命令,再次揚起馬鞭。
    馬車緩緩啟動,準備繞過他們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