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巴掌大小的黑色木牌,靜靜地躺在那里。
就是它!
齊文昊心中一動,蹲下身,裝作是去系鞋帶,趁著柳乘風不注意,閃電般的將那塊木牌撿了起來,塞進了自己的袖子里。
木牌入手很沉,質地堅硬,像是某種鐵木。
正面光滑,什麼都沒有。
他用指尖在背面輕輕一摸。
有刻痕。
他借著袖子的遮掩,飛快地瞥了一眼。
木牌的背面,用烙鐵燙出了四個很小的字。
——趙記糧行。
齊文昊的心里,瞬間冷笑一聲。
果然是他們。
望江縣趙家!
這下,人證物證俱在了。
他想起在修車鋪里,那個張屠戶看似無意間提到的“漕運幫”和船錨標記。
又想起那個被自己一包石灰干倒的匪徒,腰間掉落的那個刻著船錨的木牌。
現在,又多了這塊“趙記糧行”的腰牌。
漕運幫,趙家。
這條線,越來越清晰了。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報復,而是一場有預謀的絞殺。
他們不僅要自己的錢,還要毀掉自己的前程,甚至要自己的命!
好。
很好。
齊文昊將那塊冰冷的木牌,緊緊攥在手心。
這筆賬,他記下了。
等到了京城,咱們再連本帶利的,一起算!
“找到了!”
柳乘風驚喜的叫了一聲,從一處灌木叢里,撿回了自己那只灰頭土臉的鞋。
他拍了拍上面的泥,手忙腳亂的穿上。
“齊兄,我們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嗯。”
齊文昊站起身,臉上恢復了平靜,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那個修車鋪,不能回了。”
柳乘風連連點頭,心有余悸的說︰“對對對!那根本就是個黑店!那個張屠戶和車夫王三,都是一伙的!”
齊文昊看著來時的那條小路,眼神深邃。
“我們不走回頭路。穿過這片林子,直接去下一個城鎮。”
“好!都听齊兄的!”
柳乘風現在對齊文昊是言听計從。
兩人商量已定,辨認了一下方向,便準備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可他們剛走了沒幾步。
“沙……沙……”
一陣腳步聲,從林子另一頭的黑暗中,由遠及近的傳了過來。
兩人心里同時一緊,立刻停下腳步,警惕的望了過去。
只見一團昏黃的燈光,在搖晃的樹影中慢慢靠近。
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提著一盞燈籠,從林子里鑽了出來。
他看到齊文昊和柳乘風先是一愣,隨即臉上立刻堆滿了“關切”和“驚喜”的表情。
“哎呀!兩位公子!”
“你們沒事吧?我剛才好像听到這邊有動靜,怕你們出事,就趕緊過來看看!”
柳乘風看到張屠夫,剛想開口說話,就被齊文昊抬手攔住。
齊文昊的目光很冷。
他一言不發,就這麼看著跑過來的張屠戶,看著他臉上的表情。
柳乘風被齊文昊的樣子弄得一愣,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他感覺氣氛不對。
張屠戶被齊文昊看得心里發毛,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公……公子,你這麼看著我干什麼?”他干笑了一聲,“你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剛才那動靜,可把我嚇壞了。”
齊文昊沒有回答他。
他只是緩緩抬起手,然後松開了手掌。
“啪嗒。”
一聲輕響。
一塊黑色的木牌,從他掌心滑落,掉在了張屠戶腳下的泥地里。
燈籠光下,那塊木牌很顯眼。
柳乘風低頭一看,瞳孔一縮。這木牌的樣式他見過,和之前那個匪徒腰間掉落的一模一樣。不對,這塊木牌的背面好像有字。
張屠戶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木牌上,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
他整個人僵在原地,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怎麼會……這東西怎麼會在他手上?
“鋪主。”
齊文昊終于開口,聲音很輕。
“你的戲,演完了嗎?”
柳乘風倒吸一口涼氣。
他終于明白了,齊文昊根本不是回去找鞋,是回去找證據了。
張屠戶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喉嚨里發出“ ”的聲音,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齊文昊的目光從地上的木牌移到張屠戶慘白的臉上。
“這東西,”他用腳尖踢了一下木牌,聲音很冷,“是你掉的,還是你那些朋友掉的?”
“我……我不知道……”張屠戶的嘴唇都在哆嗦,“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
齊文昊冷笑一聲。
“車軸是你做的手腳,好讓我們半夜改道,走進你的圈套。林子里的匪徒也是你叫來的,想搶走我們的盤纏考卷,毀了我們的前程。而你的背後,是望江縣的趙家。”
齊文昊每說一句,張屠戶的臉色就白一分。
柳乘風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他沒想到,這環環相扣的陰謀,被齊文昊三言兩語就說清楚了。
齊文昊的目光死死釘在張屠戶臉上。
“趙家的背後,是漕運幫,對嗎?”
當“漕運幫”三個字從齊文昊嘴里說出來時,張屠戶的身體猛地抖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徹底暴露了。
這個看起來文弱的舉人,什麼都知道。
他不僅逃了,還拿到了證據,甚至連他們背後的靠山都一清二楚。
他不是綿羊,是披著羊皮的狼。
氣氛一下子降到冰點。
夜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張屠戶臉上的驚慌慢慢消失,轉而變得瘋狂。
他不再偽裝。
“嘿嘿嘿……”張屠戶忽然笑了起來,笑聲沙啞難听。
“是又如何?”
他索性撕破了臉,眼楮死死盯著齊文昊。
“小子,我承認,我小看你了,你確實有點小聰明。但是,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就算你今天能活著走出這片林子,就算你到了京城,你也活不過放榜。”
柳乘風听到這話,臉色發白,下意識想拉著齊文昊快跑。
齊文昊卻一動不動。
他腦海中閃過李侍郎那封警告的信。
王德海已回京,朝堂黨爭……原來趙家和漕運幫都只是棋子,真正要自己死的,是京城里那個沒見過面的大人物。
張屠戶看著齊文昊平靜的表情,以為他是被嚇傻了,臉上的笑容更加得意。他覺得自己重新掌握了主動權。
“怕了?”張屠戶往前走了一步,壓低了聲音,“我告訴你,趙員外收了漕運幫的錢,漕運幫又听命于京城的大人物。”
“那個大人物,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你一百次。”
“他要你死,你就必須死。誰也救不了你,你爹不行,你那個當侍郎的老丈人,也不行。”
話音剛落,張屠戶眼中凶光一閃,猛地從懷里摸出了一樣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