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文昊的思路徹底打開了,他感覺自己不是在寫一篇文章,而是在畫一幅能改變大乾王朝國運的藍圖。
筆尖在紙上飛快的移動,發出“沙沙”的聲音。
時間一點點過去。
當齊文昊寫完最後一個字,慢慢放下筆的時候,才發現號舍外面,天早就黑了,天上掛滿了星星。
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但精神卻好得不得了。
他看著眼前這篇幾千字的文章,每一個字,都包含了他兩輩子的學識和心血。
他知道,從現在開始,自己和這天底下所有讀書人的路,都不一樣了。
這一篇文章,足夠了!
貢院深處,一間守衛森嚴的靜室里,燈火通明。
這里是閱卷的地方,十幾個考官正襟危坐,面前的卷子堆得像小山一樣。
主考官李侍郎靠在椅背上,臉上帶著疲憊。他已經連續看了幾十份策論,全是一個調調,不是夸皇上就是引用聖人的話,通篇都是“修德”、“仁政”,看得他直打瞌睡。
李侍郎又隨手拿起一份,目光隨意掃了過去。
突然,他半閉的眼楮猛地睜開了。
看到開篇第一句,他整個人都精神了。
“天下治水,皆言堵,臣以為,堵乃下策,疏為上策。”
好大的口氣!
李侍郎一下子坐直了身體,睡意全無,連忙往下看去。
“欲治其水,必先治其沙。欲治其沙,必先固其土……”
“于黃河下游,另開數條分洪河道,設蓄洪區……”
“自上游始,每隔五十里,設立水文站,日夜觀測,以八百里加急之規格,傳遞汛情……”
李侍郎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他的眼楮越瞪越大,從最開始的驚訝,到後來的震驚,看到最後,手都開始發抖了!
這哪里是考卷,這簡直是一份能安邦定國的萬言書!
“啪!”
一聲巨響,李侍郎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茶杯都震得跳了起來。
“經世之才!此子,有經世之才啊!”
他蒼老的聲音都有些發顫,在安靜的閱卷室里,听得特別清楚。
這一下,驚動了所有同僚。
副主考官王御史皺著眉,從另一頭走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不悅︰“李大人,何故如此失態?”
王御史湊上前,目光落在那份卷子上。當他看到卷頭“望江縣,齊文昊”幾個字時,眼中瞬間閃過一抹陰狠。
又是這個齊文昊!
他一把奪過卷子,快速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他臉上就露出了毫不掩飾的不屑。
“哼!”王御史冷哼一聲,將卷子往桌上重重一摔,“嘩眾取寵,異想天開!”
“植樹造林,耗時百年方能見效?開挖分洪河道,遷移百姓,所需錢糧人力,足以動搖國本!這簡直就是痴人說夢,紙上談兵!”
王御史根本不給李侍郎反駁的機會,拿起朱筆,大筆一揮,直接就在那篇策論的卷尾,寫下了幾個刺眼的大字。
“下下等。”
旁邊,又加了一行批語︰“不尊經典,臆想妄為!”
李侍郎看著那幾個字,只覺得一股血氣直沖頭頂,他猛地站起,指著王御史的鼻子,氣得渾身發抖。
“王德海!你敢!”
“此等安邦定國之良策,在你眼中,竟成了臆想妄為?我問你,你讀的究竟是哪家的聖賢書!”
李侍郎的聲音很大,“此等人才,若因你我二人的一己之私而被埋沒,你我,皆是誤國誤民的千古罪人!”
兩位主官,當著所有考官的面,直接吵了起來。
整個閱卷室,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其他考官一個個嚇得不敢出聲,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所有人都明白,這已經不是在討論文章,而是京城來的大官和本地勢力的直接交鋒,誰敢插話,誰就是引火燒身。
王御史被李侍郎罵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要說引經據典,他哪里是這位翰林院出身的老學究的對手。
眼看自己落了下風,王御史心中一橫,不再爭辯,只是冷冷說道︰“李大人,此人文章是否合用,不是你我說了算。此卷,我會原封不動,呈交聖上御覽!”
他說完,拂袖而去,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殺意。
既然明著不行,那就來暗的!
......
一道黑影貼著牆根的陰影,無聲無息的移動。他穿過一排排號舍,目標明確,正是齊文昊所在的區域。
這人是王御史派來的死士。死士懷里揣了一份早就準備好的普通卷子,上面的字跡模仿了齊文昊的寫法,但內容都是些沒用的空話。他的任務,就是用這張廢紙換掉那份能引起轟動的策論,然後把原作毀掉。
就在這時,齊文昊隔壁的號舍里,柳乘風正捂著肚子,眉頭緊鎖,額頭上都是冷汗。他白天為了提神,吃了一些生冷的瓜果,現在肚子疼得厲害。
柳乘風實在是受不了了,只能輕手輕腳的推開門,打算去茅房。
他剛探出頭,身體就僵住了,趕緊縮回了陰影里。
他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黑影,正悄悄溜進了齊文昊的號舍。
柳乘風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有陰謀。他不敢大喊,怕驚動了對方,甚至可能害了齊文昊。
情急之下,柳乘風想起了兩人之前定下的暗號。
他蹲下身,把嘴湊到和齊文昊隔著的那面牆邊,壓著嗓子,發出了幾聲貓叫。
“喵嗚——喵嗚——喵嗚——”
“喵……喵……”
三長,兩短。
有危險。
號舍里,原本閉著眼楮的齊文昊,在听到第一聲貓叫時,眼皮就動了一下。當三長兩短的叫聲傳過來,他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但表面上還是一副睡熟的樣子,連呼吸都沒變。
他听到了很輕的腳步聲,然後是衣服摩擦的聲音,最後是紙張被拿起又被放下的聲音。
黑衣死士得手了。他把那份策論卷好塞進胸口,又把懷里的假卷子平整的放在桌上,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他轉過身,準備離開。
就在黑衣死士的手剛踫到門栓的時候。
他身後,一直裝睡的齊文昊突然動了。
齊文昊沒有出聲,動作快得嚇人,他抄起號舍里當床板的木板,用盡全身力氣朝房門撞了過去。
“砰!”
木板死死的頂住房門,把門栓卡住了。
與此同時,號舍外面,柳乘風也用盡力氣,把自己的身體堵在了門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