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眼楮都直了,死死的盯著那幾個家丁抬著的紅漆禮盒,不住的咽口水。
李雲婉和兩個妹妹也驚呆了,她們哪里見過這麼多銀子,一時間都忘了該做什麼。
齊文昊輕輕抽回自己的手,客氣的說道︰“員外太客氣了,這麼重的禮,學生不敢當。”
“當得!怎麼當不得!”趙員外把手一揮,很豪氣的說,“齊案首為我望江縣掙回了天大的臉面,這點賀禮算什麼!咱們望江縣出了你這樣的才子,是我們這些鄉紳的福氣!”
他拉著齊文昊,態度親熱得像是認識了很多年,目光掃過周圍那些敬畏的村民,聲音又提高了幾分。
“其實,我今天來,除了道賀,還有一件事想求你。”
來了。
齊文昊心里有了數,知道這才是對方真正的目的。
“員外請講。”
趙員外臉上的笑容更盛,他清了清嗓子,當著所有村民的面,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說道︰“我家里有個不成器的兒子,不愛讀書。我想來想去,這望江縣上下,也只有齊案首這樣有真本事的人,才能教好他。所以,我想請齊案首幫個忙,做我兒子的西席先生!”
這話一出,人群中一片嘩然。
請案首老爺當老師?這趙員外的面子也太大了吧!
然而,趙員外接下來的話,才真正讓所有人都激動起來。
他伸出五根粗壯的手指,臉上帶著一絲得意的笑。
“工錢方面,自然不會虧待了齊案首。我願意出,每月五兩白銀!”
五兩!
一個月五兩!
如果說剛才的一百兩賀銀是塊大石頭,那這“月銀五兩”,就是一座山,直接把所有村民都給砸暈了。
官府給廩生的錢糧,一個月才四兩五錢,這趙員外一開口,就比官府給的還多!
一年下來,那就是六十兩!
這筆錢,足夠在縣城里買下一座不錯的宅子了!
“我的老天爺……”
“一個月五兩銀子,就是去教教書?”
“這哪是請先生,這是請財神爺啊!”
村民們看著齊文昊的眼神,已經從敬畏,徹底變成了羨慕,甚至帶上了一絲嫉妒。這麼好的事,怎麼就砸在了他齊文昊的頭上!
李雲婉的心髒怦怦狂跳,她緊緊抓著妹妹的手,手心全是汗。
五兩銀子!有了這筆錢,家里別說吃穿不愁,就是妹妹們的嫁妝,都足夠了!而且只是去教書,既體面,又不耽誤夫君溫習功課,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
她抬起頭,滿眼期盼的看著自己的丈夫,恨不得替他當場就答應下來。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齊文昊的身上。
在所有人都認為他會毫不猶豫答應的時候,齊文昊卻沉默了一會兒。
他看著趙員外那張過分熱情的笑臉,看著他那雙精明眼楮的深處,藏著的一絲不容拒絕的傲慢,心里反而更加警惕。
福源記王掌櫃捐二百兩,是為了求個好名聲,為了和他拉上關系。
那這位比王掌櫃勢力大上十倍不止的趙員外呢?他真的只是為了給自己兒子請個老師?一個月五兩的天價,請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先生都夠了,何必來找他一個剛考中案首的年輕人?
事情反常,一定有古怪。
齊文昊抬起頭,臉上掛著一貫溫和的笑容,對著趙員外,再次拱了拱手。
“多謝員外這麼看重。”他的聲音平靜,听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只是,為人師表是件大事,不能隨便答應。”
他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這個回答,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雲婉臉上的喜色僵住了,村民們羨慕的表情也變成了錯愕。
這麼好的事,還要考慮?
趙員外臉上的笑容,也出現了一瞬間的凝固。他那雙盤著核桃的手,微微頓了一下。
雖然只是一剎那,但他眼中閃過的那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還是被齊文昊精準地捕捉到了。
他在望江縣這片地方,已經很久沒有听過需要“考慮”的答復了。
周圍的村民們更是議論紛紛。
“文昊這是怎麼了?這麼好的事,還考慮什麼?”
“一個月五兩銀子啊!換成我,當場就答應了!”
“年輕人還是太傲氣,怕是要把財神爺給推走嘍!”
李雲婉的心也提了起來,緊張的看著自己的丈夫,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回答。
齊文昊好像沒有听到周圍的任何聲音,目光平靜的落在趙員外那張稍顯僵硬的臉上。
趙員外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臉上的異樣只持續了片刻,便又被熱情的笑容所取代。他哈哈一笑,打了個圓場︰“是我太心急了,是我太心急了!為人師表確實是大事,理應慎重!不急,不急,齊案首慢慢考慮。”
趙員外嘴上說著不急,手卻已經親熱的搭上了齊文昊的肩膀,姿態放得更低了些,“只是今天既然來了,總不能連一口水都喝不上吧?我可是對齊案首仰慕已久,今天一定要好好親近親近。”
齊文昊微微一笑,順勢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員外大駕光臨,是學生的榮幸。院內簡單,還請員外不要嫌棄。里面請。”
他將趙員外請進了自家的小院。
那些看熱鬧的村民被攔在了門外,只能踮著腳,伸長脖子往里瞧,心里急得不行。
進了院子,李雲婉和妹妹們連忙端上茶水。
趙員外大馬金刀的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目光在院子里掃了一圈,雖然陳設簡單,但收拾的干淨利落。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只是普通的粗茶,但他卻稱贊道︰“好茶!”
放下茶碗,趙員外對著身邊的管家和家丁們揮了揮手。
“你們都先出去吧,在村口候著。我與齊案首一見如故,要說些私下話。”
“是,老爺。”
管家躬身應下,帶著所有人退出了院子,還十分貼心的將院門輕輕帶上。
小小的院落里,瞬間只剩下了齊文昊和趙員外兩個人。
李雲婉姐妹也識趣的退回了屋里,只是從門縫里,擔憂的看著外面的動靜。
氣氛,一下子就變了。
沒有了外人,趙員外臉上那股過分的豪爽熱情也收斂了幾分,換上了一種更加精明,帶著審視意味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