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大山親手揭開紅布,一塊嶄新的木匾露了出來。
木匾的木料很普通,就是村後山上的松木,漆也是最尋常的紅漆,但上面刻著的四個大字,卻仿佛帶著千鈞之力。
文曲星臨!
字是村里唯一識字的老先生寫的,歪歪扭扭,卻充滿了力道。
“文昊,這是全村人的一點心意!”村長指著那塊匾,臉上滿是驕傲,“你就是咱們牛家村的文曲星!以後,這塊匾就掛在你家大門上,讓十里八鄉的人都看看,咱們牛家村,也能出真龍!”
齊文昊看著那塊簡陋卻情意深重的木匾,再次鄭重的對著眾人拱了拱手。
“多謝村長,多謝各位鄉親!”
他沒有推辭,因為他知道,這塊匾承載的,是整個村子的希望。
當晚,小小的齊家院子,擺開了流水席。
村里人幾乎是把自家壓箱底的好東西都拿了出來,湊成了幾十道菜,雖然比不上城里酒樓的精致,卻透著一股濃濃的煙火氣。
席間,縣令劉大老爺派來的管家也到了,送來了豬羊布匹,還有白花花的五十兩賀銀,更是讓整個宴席的氣氛達到了頂峰。
村民們看著齊文昊的眼神,已經從單純的敬畏,變成了近乎崇拜。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齊文昊端著酒碗,站了起來。
喧鬧的院子,立刻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各位叔伯兄弟,嬸子大娘,”齊文昊環視一周,聲音沉穩有力,“今天,我想借著這個機會,宣布一件事。”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孩子們純真的臉龐。
“前些日子,城里福源記的王掌櫃,曾捐贈二百兩銀子,說是助我求學。這筆錢,我一文未動。”
眾人一片嘩然,二百兩銀子,那可是一筆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我決定,將這二百兩銀子,全部拿出來,用來翻修村里的學堂!”
“轟!”
這句話,像是一塊巨石砸進了平靜的湖面,整個院子里的人都炸開了鍋。
“啥?修學堂?”
“我沒听錯吧?二百兩銀子,全拿出來?”
齊文昊抬手,輕輕往下壓了壓,嘈雜聲再次平息。
“不僅要修學堂,我還會用這筆錢,去城里聘請一位好先生。從今往後,咱們牛家村所有適齡的孩子,無論男女,都可以免費去學堂念書!束 ,我來出!”
死寂。
整個院子,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听見。
所有村民都瞪大了眼楮,張著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傻傻的看著齊文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免費念書?
對這些祖祖輩輩刨土為生的莊稼人來說,讀書識字,那是只有城里富貴人家才敢想的事。
“文昊……你……你說的是真的?”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聲音發顫的問道。
“千真萬確。”齊文昊點頭,語氣堅定。
“哇”的一聲,那婦人竟是直接哭了出來。
她這一哭,像是點燃了引線,院子里,不少上了年紀的老人,都跟著紅了眼眶,抬起粗糙的袖子偷偷抹著眼淚。
下一刻,村長齊大山猛地站起身,他端起面前那碗滿滿的土酒,高高舉起,對著齊文昊,聲音嘶啞的吼道︰“全村人,都給我站起來!給咱們的文曲星,敬一碗酒!”
嘩啦啦!
院子里,所有坐著的男人,全都站了起來,他們學著村長的樣子,高高舉起手中的酒碗。
“齊案首大義!”
“我們替孩子們,謝謝你!”
“干了!”
上百號漢子,仰起脖子,將那碗辛辣的土酒一飲而盡。
這一刻,齊文昊在牛家村的聲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點。他不再僅僅是那個考中案首的光宗耀祖之人,更是要改變整個村子命運的領路人。
宴席散去,熱鬧的院子終于恢復了寧靜。
李雲婉和妹妹們收拾著碗筷,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就在這時,院門被敲響,兩個衙役抬著一個沉甸甸的麻袋走了進來。
“齊案首,這是您這個月的廩米,一共五十斤上等白米,請您收好。”為首的衙役一臉恭敬。
李雲瑤和李雲兮姐妹倆好奇的圍了上去,解開袋口,看著那白花花、粒粒飽滿的大米,都忍不住發出了驚嘆聲。
“姐,是白米!全是白米!”
李雲婉也走了過來,她伸手,從米袋里抓起一把米,感受著那沉甸甸的分量,眼眶一熱,淚水便不受控制的涌了上來。
五十斤白米!
還有每月四兩五錢的銀子!
從今往後,他們再也不用為了一口吃的發愁了,再也不用過那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苦日子了。她的夫君,可以安安心心的讀書,家里的一切,都有了著落。
她捂著嘴,喜極而泣。
齊文昊走上前,從身後輕輕環住她,柔聲道︰“好了,別哭了,以後,我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李雲婉靠在丈夫溫暖的懷里,用力的點了點頭。
然而,齊文昊接下來的舉動,卻讓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只見齊文昊松開她,走到那個米袋前,找來幾個小一些的空布袋,竟是開始一捧一捧的,將那雪白的廩米往小袋子里分裝。
他裝得很快,轉眼間,那原本鼓鼓囊囊的大米袋,就只剩下薄薄的一層底。那五十斤米,竟被他分出去了十之八九。
“夫君,你……你這是做什麼?”李雲婉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眼中滿是困惑和不解。
齊文昊將最後一個小布袋扎好口,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妻子。他的眼神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也格外深邃。
他指了指腳下那一大堆分裝好的米袋,又指了指牆角剩下的一小袋米,聲音平靜卻有力。
“這些,我們留下。”
“剩下的,今晚就得送出去。”
李雲婉徹底懵了,她完全無法理解丈夫的行為。這可是他們好不容易才盼來的活命糧啊!
“送出去?送給誰?”她聲音發顫的問,“我們自己都還……”
齊文昊打斷了她的話,他走到妻子面前,握住她冰涼的手,目光望向了縣城的方向,那平靜的眼眸深處,仿佛燃燒著一團火焰。
“雲婉,我們家有米,哪怕是喝稀粥,總能填飽肚子。”
“可有些人,他們的房子被拆了,賴以為生的家當被砸了,現在連一口煮粥的鍋都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