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不禁搖了搖頭。
    別搞。
    才一頓飯你就當牛做馬了?
    回頭你爹娘要是告訴你狐皮的事,那不得把命交出來?
    沈硯擺了擺手,抬頭往天邊看了一眼。
    日頭西垂,差不多辰時過半。
    “行了,吃也吃了,逛也逛了,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剛走兩步,他的目光就與不遠處的一道身影撞了個正著。
    是陳翠香。
    她站在一個賣頭花的小攤前,手里捏著一朵俗氣的絹花。
    一雙媚眼落在沈硯身上,直勾勾地盯著背簍里的大包小包,眼神中混雜著驚訝、後悔和一絲不甘。
    她今天本是和人約好一起趕集,然而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卻始終沒見那人身影。
    視線相對,陳翠香立刻放下手中的絹花。
    她堆起一個自認為柔美動人的笑容,扭著腰肢走了過來。
    “沈硯,真巧啊!”她的聲音帶著幾分溫軟,少了從前那股高高在上的調子,“你也來趕集,還買了這麼多東西呀?”
    “嗯。”沈硯腳步沒停,從鼻子里哼出一個音節,算是回應。
    他眼神平靜,早沒了前身的那股子痴迷勁兒,神態中只剩下一片漠然。
    陳翠香沒想到沈硯竟會如此冷落她,臉上的笑容一僵,愣在原地。
    呸!
    裝什麼裝!
    她心中暗罵一聲,可那點兒氣憤轉瞬就被心底的貪念壓制了下去。
    她連忙追上,站在沈硯面前,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沈硯,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之前是我錯怪了你,不該听劉狗剩亂說。”
    “你知道的,我這人沒什麼壞心思,就是心直口快了一些。”
    這話一出,旁邊的李朔頓時眉頭一擰,連心都揪了起來。
    他可是知道陳翠香在沈硯心中的地位。
    毫不夸張地說,陳翠香的話在沈硯听來就是聖旨。
    也正是憑借這份在意,她可沒少從沈硯手中要錢要糧,甚至可以說是把沈硯當猴耍。
    別看現在是溫聲細語,一旦得手,立馬就開始趕蒼蠅。
    屬狗臉的,翻臉不認人。
    李朔一眼就看出陳翠香沒安好心。
    “沈硯,之前都是誤會,我知道,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陳翠香含情脈脈地問道。
    沈硯目光一斜,就看到那張故作無辜的臉,頓時一陣反胃。
    前身當初就是被這種手段騙得團團轉,像個傻子一樣給錢給糧,後來連地契都抵押出去了。
    結果如何呢?
    所有的錢糧都落在了王員外家那個小少爺的口袋里。
    白天王彥文在縣城養精蓄銳,夜里就在陳翠香身上奮勇沖鋒。
    前身舔到最後一無所有,還落了個听牆根兒的下場。
    做人做到這份上,也難怪要沈硯過來上號重練。
    “還愛你?”沈硯眉頭頓時一挑。
    啪!
    反手一巴掌抽了上去。
    “不要碧蓮了?背後偷男人,還想拿我當大冤種?”
    “一個破鞋,長得不美,你想得倒是挺美啊。”
    集市上頓時一片嘩然,路人站在旁邊看起了熱鬧,指指點點。
    李朔一臉驚詫地看了過去,眼神激動。
    沒想到啊!
    硯哥兒竟然轉性了!
    好!
    早就該這樣!
    陳翠香臉上火辣辣地疼,眼底涌出一抹慌亂。
    不可能!
    沈硯怎麼會知道?
    她捂著半邊臉頰,語氣頓時弱了幾分。
    “沈硯,你變了,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
    “原來你的愛只是想要佔有我,我追求自己的幸福有錯嗎?”
    “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卻連這個都介意,我真是看錯了你。”
    陳翠香眼眶溢出些許水汽,一副委屈至極的表情。
    “給老子滾!”
    沈硯一腳踹了過去。
    這不純純當他是牛頭人嗎?
    陳翠香這邊剛一倒地,人群外一道聲音適時響起。
    “哪里來的鄉野匹夫,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對一弱質女流下此重手?”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只見一個身穿錦藍色綢緞棉袍的青年緩步走來。
    他氣度不凡,面如冠玉,只是眉宇間始終縈繞著幾分高傲,令人感到不適。
    他先是嫌惡地瞥了一眼沈硯,隨後姿態翩翩地走上前,攙扶地上的陳翠香。
    “姑娘,先起來再說。”
    陳翠香見到來人,宛如見到了救星,眸中綻放光彩。
    她正要開口,卻見青年臉色微變,不動聲色地對她搖了搖頭。
    她當即心領神會,一副過度驚嚇的模樣被王彥文攙扶起來。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請受小女子一拜。”
    “姑娘,不要害怕,有我在,一定不會讓你受到半分欺侮!”
    王彥文一副拿腔拿調的姿態,仿佛一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豪杰。
    他挺直了腰板,拍了拍陳翠香以示安慰。
    隨後猛地轉身,目光銳利地看向沈硯,臉上掛著寒霜。
    “小子!你膽大包天!”
    王彥文一指沈硯鼻尖,“光天化日,將一個弱女子欺凌至此,你還是個男人嗎?”
    “今日我若不給你個教訓,你怕是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公道二字!”
    說著,他挽起棉袍袖口,露出不算粗壯的手腕。
    然後將下擺往旁邊一甩,一副要動手的架勢。
    王彥文自幼跟隨家里的護院學過幾手拳腳,平日里也拿家中護衛練手,自覺身手不凡。
    在他看來,對付一個鄉野村夫,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今日我王彥文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定要讓你知道什麼叫公道人心!”
    他氣勢如虹,仿佛戲台上的壓軸名角。
    衣上紋樣似有氣勢流轉,連腳下的影子都帶著幾分懾人光芒。
    旁人見狀,紛紛向後推開幾步,生怕誤傷。
    李朔倒吸一口涼氣,臉上的表情像看戲一樣。
    “天王老子在上,這廝怕不是戲癮犯了吧?還拔刀相助?刀呢?刀在哪兒我看看。”
    “硯哥兒,這廝沒安好心啊,明顯是想踩著你賺吆喝,把自己當江湖上的俠客呢。”
    “你看他那做作的模樣,一張嘴就挑眉瞪眼,走兩步再甩一下衣角,腳底下還邁著四方步。”
    “也不知道是從哪個戲台子上學的,真想上去給他兩巴掌。”
    沈硯也是皺起了眉頭,他還當是梨園跑出來了個唱戲的,原來這小子就是王彥文。
    比龍王還能裝,感情是想當著姘頭的面演一出英雄救美。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江湖豪俠呢。
    李朔扯了扯沈硯衣角。
    “硯哥兒,咱趕緊走吧,我怕我忍不住上去干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