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了一句,李德友懶得再看沈硯一眼,踱著步子離開了。
里正雖被列入大乾官員體系之中,但並無品級,只是協助官府管理事務。
不過,想要擔任里正,村民推舉是一方面,還要是本里丁糧最多者才行。
像沈硯這種潑皮,在李德友眼中與街邊的野草無異。
能過來叮囑一句,已經是破天荒了。
沈硯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沒有不答應。
但也沒答應。
腿長在自己身上,大活人還能讓尿給憋死?
別人不敢進山,那是因為進了山之後兩眼一抹黑,一個不小心就會死在里面。
但沈硯可以開圖啊!
里正又不是他爹,就算是他爹來了也管不住他,否則怎麼會是潑皮呢?
沈硯轉身往荒屋走去,臨走之前還對著人群另一頭的沈墨點頭致意。
後者沒有表示,只是眼底閃過一抹復雜之色。
回到家里,二女從沈硯口中得知了剛才的事,頓時嚇得六神無主。
野獸竟然吃人了!
甦婉卿的俏臉頓時布滿愁容,“夫君,山里太過凶險,眼下我們豐衣足食,今後你還是不要進山了。”
林芷柔跟著附和,“是啊,把精米麥面都換成粟米,糧肉省著點吃,應該也足夠過冬了。”
听著二女語氣中的擔憂,沈硯細心寬慰道︰“你們放心,我不進深山,只是在外圍打打野雞野兔。”
在得到沈硯的保證之後,二女眼底的憂愁才消退了幾分。
背上竹簍,挎過弓箭,沈硯大步離開家門。
他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不進山?
這可不行。
不進山還怎麼打獵?
不打獵還怎麼抽獎?
走到村尾,就看到村民們稀稀拉拉地走來,各回各屋。
看來李德友在村頭的訓話已經結束了。
幾個回來早的人扎在一起,蹲在樹下扯著閑天。
沈硯挎著弓箭向後山走去,恰好從那幾人眼前經過,幾人不禁暗自搖頭。
里正剛才特意叮囑了,這潑皮怎麼還敢進山?
當真以為猛獸吃人是兒戲?
張二河也在其中,有點兒看不過去了。
剛要上去攔住沈硯,就被旁邊的陳貨郎一把薅住。
“算了,一個潑皮而已,管他作甚。”
“走走走,這天越來越冷了,找個背風的地方再扯扯閑天。”
陳貨郎就是陳翠香的爹。
沈硯昨天羞辱了他的女兒,他雖然氣憤,但也不想與潑皮扯上關系。
眼下有這個機會落井下石,那是再好不過。
他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張羅著幾人往不遠處的牆根走去。
沈硯走向村外,沒走幾步,身後就傳來幾聲熟悉的聲音。
“硯哥兒!硯哥兒,等等我!”
回頭,只見一個背著竹簍的身影小跑著追了上來。
身板精瘦,動作麻利。
李朔,沈硯兒時的玩伴之一。
他倆年齡相差不大,也是撒尿和泥的交情。
只不過是他倆撒尿,劉狗剩和泥,感情很是要好。
後來,前身母親走得早,父親和大哥或許是出于補償的心態,凡事都依著他。
日子久了,反倒將前身慣成了潑皮無賴的性子。
李朔父親見此,也不準自家兒子跟沈硯瞎混了,從此便不怎麼來往。
這幾年,村里的正經人家都看不起他。
哪怕是隔著大老遠看到了,也都是繞著走。
但李朔每次見面,都會笑嘻嘻地喊一聲“硯哥兒”。
而且,前身被趕出家門後,現在住的這間荒屋就是李朔家的。
當然,不是送給他,只是讓他暫時有個落腳的地方。
想到這里,沈硯微微點頭。
這份情,他承了。
只見李朔一路小跑,像往常一樣嬉皮笑臉地湊了上來。
“硯哥兒,你帶上我吧,我想跟你進山!”李朔挺起 黑的胸膛,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更加壯實。
沈硯听聞,眼底閃過一抹意外。
青石塘村背靠大興山,但也正因為如此,即便三歲小孩都知道山里猛獸出沒,是吃人的地方。
李朔又不是獵戶出身,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要進山?
沈硯往後山的方向怒了努嘴,“山里猛獸剛吃了人,你不怕?”
听到吃人,李朔臉上的笑意頓時凝固了。
不過他還是一臉正色道︰“最近天寒,我爹的腿傷又復發了,我想進山打幾只野雞野雀給他補補。”
說著,他亮出了腰間掛著的,一把樹杈制作的彈弓。
就這?
沈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能被彈弓打下來的飛禽,估計也只能塞塞牙縫。
憑這玩意兒就想進山打野雞?
還補身子?
眼底閃過一抹玩味之色,但他也沒有拒絕。
李朔性子雖然莽了一點,但做事利索,跟著一起進山也算是個助力。
“進山的事,家里人知道嗎?”沈硯問道。
“不用管他們,只要天黑之前趕回來就行了。”
似乎是怕沈硯拒絕,他又補了一句,“硯哥兒放心,進山之後我一切听你的,絕不給你添亂。”
“那好。”沈硯點頭,將此事應了下來。
萬一不答應,等這小子獨自往山里一莽,反而更加麻煩了。
兩人結伴出了村子。
沒過多久,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便遠遠地跟了上去。
今天天氣不錯,冬日暖陽,溫度不像昨天那麼低。
二人一路上沒有停歇,很快就到了山腳下。
劉狗剩遠遠地藏在一顆樹後,正打算跟著上山,卻發現前方的兩人停在了原地。
“不走了?”劉狗剩臉上露出幾分疑惑。
好在他也不傻,沒有貿然跟上去,只是躲在樹後觀望。
接下來,就看到沈硯和李朔聊了幾句,兩人便分道揚鑣。
一個沿著山路向上走去,另一個則是走入了西邊的密林之中。
劉狗剩看著這一幕,神情一滯。
不過很快,他便反應了過來。
“果然,沈硯這廝肯定有秘密,否則他怎會獨自一人向著西邊密林走去。”
“還打獵?連山都不上,你打哪門子的獵?”
劉狗剩嘴角翹起,眼中精光隱現,儼然已經看穿了沈硯的把戲。
“沈硯,這個秘密,我吃定你了!”
他盯著密林中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迅速追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