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巧倩睜開雙眼,恰好撞見李逸鐵青著臉緊盯著白雪兒,頓時心頭一緊,還以為他要對雪兒不利。
    “夫君……雪兒年紀尚小,侍寢之事,不如讓我來……”
    她急忙坐起身,看清白雪兒的面色後,立刻察覺出異常。伸手探了探白雪兒的額頭,于巧倩臉色頓時煞白︰“雪兒的身子怎麼這麼燙?定是染了風寒!”
    李逸瞪了她一眼︰“還不是你們不听話!昨日我臨走前特意叮囑過,天涼不要出門,你們偏不听!”
    見李逸動了真怒,于巧倩心頭發緊,一陣發顫。她猛然想起李逸此前再三叮囑的話︰若是有人生病,便直接丟出去!
    于巧倩慌忙下床跪倒在地,滿臉驚恐地哀求︰
    “夫君……我定會好好照料雪兒!先前她在大牢中染了風寒,便是我日夜守著照料好的,就算沒有藥材,雪兒也一定能挺過去的”
    “求夫君千萬不要趕她走!日後夫君要打要罵倩兒絕無半句怨言,定然乖乖听話……”
    【雪兒這身子骨,此刻被趕出去,豈不是必死無疑!】
    李逸心中暗贊,果然患難見真情。這兩個女子雖無血緣牽絆,情誼卻比親姐妹還要深厚。
    “行了,趕緊起來!你若是也染上風寒,我便把你倆一並丟出去!”
    “你好好照顧她,我出去一趟。”
    于巧倩望著李逸下床離去的背影,一顆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
    轉頭卻見白雪兒早已睜開雙眼,淚珠在眼眶里打轉,聲音細若蚊蠅︰“姐姐……夫君會不會覺得我是累贅,把我趕出去啊……”
    于巧倩連忙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別怕雪兒,有姐姐在,定會護著你的。”
    李逸來到外屋,翻出牆角的破竹筐和一捆干柴收進物品欄,腳步匆匆地沖出門去。
    大荒村從前有個瘸腿的土郎中,前些年征兵時因爭執被官兵打死了。即便他還活著,缺醫少藥的年代,那些土方子也不過是賭命罷了。以白雪兒這般孱弱的身子,能不能熬過去全看運氣,李逸斷然不敢冒這個險。
    “只能去鄉里了!”李逸當即做了決定。
    大荒村到鄉里要走大半天,走得快些天黑前能趕回來,若是去縣城,天黑才看看抵達縣城,一來一回耽擱太久,雪兒的病情根本等不起,他深知病要趁早治的道理,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去鄉里。
    鄉相當于前世現代的鎮子,有官道、驛站、集市,還有商鋪,藥材也相對齊全些。
    剛出村不遠,村口茅廁旁王賴子正系著褲腰帶出來,遠遠瞥見一道急匆匆的背影。
    那衣著身形,他一眼就認出是李三,頓時眯起眼楮,賊溜溜的眼珠滴溜溜地亂轉,心里打起了壞主意︰
    這李三怕是要去鄉里或縣城,他不在家,那兩個白撿的媳婦……
    王賴子搓了搓手,臉上露出猥瑣的壞笑。
    坑窪不平的土路上,李逸大步流星地趕路,路兩旁是一望無際的荒地。
    秋風卷過,半人高的雜草上下起伏,宛如翻涌不息的浪濤。李逸裹緊身上那件補丁摞補丁的破衣裳,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布料顏色,褲子膝蓋處磨出了破洞,一雙布鞋也露了腳趾,寒風順著縫隙往里灌,凍得他直打哆嗦。
    往日要走六個小時的路程,李逸硬是用了不到五個小時就趕到了鄉里,一路疾行寒意被滿身熱汗驅散,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喉嚨干得冒煙。
    臨近鄉里,李逸從物品欄取出破筐和干柴,將昨天獵到的野雞放在筐底,上面鋪了一層干木耳和干蘑最頂上壓著干柴,這般裝扮,旁人只會當他是來賣柴的窮農戶,能少些不必要的麻煩,這年頭窮人最易遭人覬覦。
    鄉里只有一家藥鋪,坐落在集市的顯眼位置,李逸趕到時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伙計正準備關門,見他走來皺著眉揮手驅趕,語氣不耐煩︰“不收柴火!我們這兒用不著,你去別家問問吧!”
    “別關門,我是來抓藥的。”李逸快步上前,伸手抵住門板,語氣急切。
    小伙計上下打量他一番,見他衣衫襤褸滿面風塵,懷疑的問道︰“就你?也有錢抓藥?”
    正要繼續驅趕,里間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讓他進來吧”
    “知道了,東家。”小伙計不情願地側身讓開,嘴里還嘟囔著。
    “多謝。”李逸連忙走進藥鋪。
    藥鋪不大卻收拾得干淨整潔,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藥櫃前一位頭發半白的中年男人正用小秤細細稱量藥材,旁邊的小桌上,一個模樣清秀的少女低頭認真記錄著什麼,神情專注。
    李逸沒有貿然開口,等男人放下秤桿,才上前躬身道︰“掌櫃的,我家媳婦染了風寒,高熱不退,想求您抓些救命的藥。”
    少女聞言停下筆,側頭看來....
    見來人衣著破舊身後還背著柴筐,顯然是下面村子的窮苦農戶。讓她詫異的是,竟有人會為了自家媳婦專門來抓藥,她見過為爹娘求藥的,見過為孩子求藥的,卻從未見過為媳婦費心的。在這個年代,女子地位低下,別說下面的窮苦農戶,就是鄉里的一些能糊口的農戶,也未必會為媳婦花錢抓藥。
    李逸從懷里掏出兩株用布小心包裹的靈芝,輕輕放在櫃上,語氣誠懇︰“掌櫃的,這是我從深山里采的靈芝,采摘時格外小心,品相都完好,我想用它來換藥。”
    “哦?靈芝?”掌櫃的眼楮頓時亮了起來,連忙伸手拿起,細細摩挲查看,指腹輕撫過靈芝的紋理,眼神里滿是驚喜。
    【這兩株靈芝品相極佳,肉質飽滿,可惜年份稍淺,若是再長幾年,便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了。】
    听到老者的心聲李逸暗自懊惱,早知道就先拿出一株,是他忽略了靈芝在古代是極其昂貴珍惜的藥材。可白雪兒的病情耽擱不起,即便掌櫃開口要兩株,他也只能認了。
    掌櫃地沉吟了片刻,將其中一株推回到李逸面前︰“嗯……這兩株靈芝品相上佳采摘得也精心,有這一株便足夠換治療風寒的藥了。”
    說罷他轉頭對少女喊道︰“玉竹,過來幫忙抓藥。”
    “嗯....”名叫玉竹的少女應了一聲,放下筆站起身。
    李逸注意到她的身高和白雪兒相仿,穿的衣服雖不是綾羅綢緞卻干淨整潔,沒有一個補丁,所用布料也比尋常農戶的要好上不少。
    掌櫃手從藥櫃中抓取藥材,用小秤仔細稱量,動作嫻熟。
    很快,他便抓了七副藥,包好遞給他,叮囑道︰“用五碗水煎成兩碗,分早晚空腹服用,堅持七日,風寒便可痊愈,服藥期間切記讓病人保暖,莫要再受風寒。”
    “多謝掌櫃的,我記下了。”李逸接過藥包,心中稍定。
    猶豫片刻他又將另一株靈芝放回櫃台上,躬身道︰“掌櫃的,我想用這株靈芝,換一床舊被褥,再斗膽求些這位小姐的舊衣物,我家媳婦便是因為穿得太過單薄才凍得染了風寒,實在是迫不得已才開口。”
    掌櫃的看著他誠懇的模樣,贊許地點點頭,轉頭對少女道︰“玉竹,去收拾些舊衣物和一床厚實些的被褥來。對了,把我那件閑置的舊冬衣也一並找出來,給這位小哥帶上。”
    陳玉竹應聲離去,轉身時又忍不住看了李逸一眼,這人自己穿得這般破舊,心里卻全想著自家媳婦,雖是日子窮苦,能嫁給他倒也算有個依靠了。
    “多謝掌櫃,多謝掌櫃!”李逸連連道謝。
    “無需客氣”掌櫃的擺了擺手,語氣溫和︰“用些舊衣物被褥換一株靈芝,是我佔了你的便宜。”
    說罷....他又對小伙計吩咐︰“小六,去後廚裝兩斗粟米一斗大麥來,給這位小哥帶上。”
    “好 !”小伙計快步離去,這次倒沒有絲毫怨言。
    李逸心中暗嘆,這掌櫃的是個寬厚之人,沒有奸商的油滑算計,以後再尋到藥材可以送到這里來,能得到公道價格。
    他從竹筐里抓了些干蘑和木耳,放在櫃台上︰“掌櫃的,這點東西不成敬意,是我一點心意,還請收下。日後我尋得藥材,定會優先送到您這里售賣。”
    掌櫃的笑了笑,點頭收下︰“好....日後有藥材盡管來,我定給你公道價,絕不欺瞞。”
    李逸再次躬身行禮︰“李逸在此謝過掌櫃。”
    片刻後,小伙計拎著兩個布袋回來,里面分別裝著粟米和大麥。陳玉竹也抱著一床舊被褥和一堆衣物走了出來,衣物疊得整整齊齊,看得出是精心挑選過的。
    往年.....藥鋪常會將閑置的舊衣物贈給窮苦農戶,陳玉竹看到李逸對媳婦的心意,特意多收拾了幾件厚實的衣物。
    “多謝掌櫃,多謝小姐。”看到陳玉竹抱著的衣物,李逸再次誠懇道謝。
    他將舊衣物裹在被褥里,用麻繩緊緊捆成一個圈背在背上,又拎起糧食布袋,再次向掌櫃和少女道謝後,才匆匆離開藥鋪。
    陳玉竹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看得有些出神,連父親走到身邊都沒察覺。
    “看什麼呢,這麼入神?”陳掌櫃拍了拍女兒的肩膀,笑著問道。
    陳玉竹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爹,這個農戶和我以前見過的那些不一樣,他對自己的媳婦倒是真心實意的。”
    陳掌櫃點點頭,眼神里帶著一絲贊許︰“確實有些不同,這年輕人懂分寸還知禮數,性子也實在,是個可靠的人”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但只是一面之緣終究不能妄下定論,人心叵測,還是要多留個心眼。”
    “玉竹知道”陳玉竹應了聲,美眸又瞥了眼李逸消失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