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說了好幾百遍了,那不是他的親生兒子,是他死去的好朋友的兒子。”
    “他善良,他仁義,他是一個好男人。”
    “不管你們怎麼想,我已經跟他領證了,我跟他是夫妻,這是無法更改的事情!”
    ……
    一九八二年初,大院里的一家人正在吵架,原因是家里的姑娘不顧長輩反對,非得要嫁人。
    江玉琴就是這個非得要去給人當後媽的姑娘,她的父母是半路夫妻,江玉琴是她爸跟前妻生的。江玉琴的後媽又帶了一個兒子過來,江父和江母結婚之後又生了一個女兒,這個小女兒正是江茉莉。
    江茉莉今年十八周歲,在南城藝術學院讀書,學的是戲曲。江茉莉三四歲听別人唱戲曲,她就愛上了唱戲曲,非得磨著父母讓她去學習,父母拗不過江茉莉,他們就讓她去學習了。江父和江母本來以為江茉莉學習了幾天之後就會叫苦,他們沒有想到江茉莉一直堅持到現在,江茉莉也已經登台演出,反響還不錯。
    今天踫巧是江茉莉放假的日子,她在房間里面睡覺,多睡了一會兒。沒成想,江茉莉還沒有自然醒的時候,她就听到她姐姐跟她爸吵起來了。
    江母是江玉琴的後媽,她不願意多管那些事情。繼女有沒有嫁給別人當後媽都好,江母管不了那麼多。即便江母不管,這一把火還是燒在了她的身上。
    “路姨。”江玉琴看向江母,“您呢,您不就是給我當後媽了嗎?”
    江母看到了江玉琴臉上的嘲諷,她的前夫死了之後,她一個人拉拔孩子,又還年輕,這才嫁給了江父。江父的原配妻子跟別的男人跑了,家里人撮合他跟江母,他們兩個人才在一起。
    “您能給人當後媽?我不能了?”江玉琴道,“我男人的孩子還不是他親生的呢,他沒有跟人結過婚,沒有……”
    啪,江父一巴掌打在江玉琴的臉上。
    “別打,別打。”江母趕緊攔著江父,“她說的也沒有錯……”
    “什麼沒錯?”江父氣憤,“給她介紹對象,她不去相看,就看上了這麼一個糟心玩意兒。”
    江父不想讓女兒去給人當後媽,不說別人,他自己就有防備著妻子,怕妻子把家里的東西都給前夫的兒子了。江母的兒子下鄉當知青去了,還沒有回來。江母寄東西下鄉給兒子的時候,江父有時候還會問一句。
    雖然江玉琴沒有帶著孩子出嫁,但是江玉琴的男人要養著所謂朋友的孩子。那個朋友在修建堤壩的時候去世了,朋友的妻子又年輕,江玉琴的男人就把孩子帶回來,讓朋友的妻子好再嫁人。
    那個孩子確實不是江玉琴男人親生的,可不是親生的,那身份地位也不一樣,得人捧著那個孩子的。
    “爸!”江玉琴捂著臉頰,她爸這一巴掌真的很用力,“我男人一點都不糟心,他是心善,他是一個大好人!”
    “你……”
    “反正我跟他已經領證結婚,是合法的夫妻。”江玉琴道,“不管你們說什麼都沒有用,你們要認他就認,不認他,我們以後就都不過來。”
    “你……你……”江父被氣得都站不住腳了。
    江母趕緊攙扶江父坐下來,讓江父緩一緩。
    “事情都已經定下來了,你再說孩子也沒有用。”江母勸說江父,她轉頭又看向江玉琴,“改天,讓你男人來坐一坐。你們雖然已經領證結婚了,但是一些手續……”
    “什麼手續?”江玉琴道,“你們不會是想要彩禮錢吧?告訴你們,我不要彩禮錢!我是新時代的女性,婚姻不是買賣。”
    “……”江母嘴角微扯,“不要彩禮錢,那麼嫁妝呢?”
    “嫁妝,那就看你們的良心了。”江玉琴被她爸打那一巴掌的時候,她就想要跑出去。可是她不能跑出去,江玉琴知道她男人家里現在是家徒四壁,沒有什麼東西。
    江玉琴確實想要從娘家帶一些東西過去,她受點委屈不要緊,重要的是讓自己的丈夫得到家里人認可,自己也能從娘家帶東西過去婆家,讓丈夫能輕松一點。
    江母見此哪里還有不明白的,這個繼女從小到大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江母嫁給江父的時候,江玉琴都已經五六歲了。江玉琴那個時候已經能記事,周圍的一些人也說江母是江玉琴的後媽,江玉琴就記下來了。
    那些人都說江玉琴有了後媽,說江玉琴要過苦日子了。江玉琴牢牢記著那些人說的話,生怕自己的東西被江母的兒子佔了去,江玉琴是又爭又搶的。
    江母不想讓親生兒子下鄉,奈何她沒有辦法。江母是有一份工作,可她不能保證丈夫以後還會對她好,她不能把工作讓給兒子,她想的是給兒子買一個工作,兒子自然就可以不用下鄉了。
    然而,江玉琴跟江母的兒子差不多歲數,家里要給兩個人買工作的話,那就很吃力。江母的兒子為了不讓親媽為難,就主動下鄉。江母的兒子不下鄉也不成,江玉琴在家里又哭又鬧的,江玉琴就是要讓江家人都不好過。
    江母這個後媽當得很不容易,她不想管事情,可她真要是一句話都不說,丈夫回過神來又會說她的不是。
    “早前,給你準備了兩床新被子,還有開水壺、臉盆這些。”江母道,“家里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需要花錢的地方多,這……”
    “你們就是不願意多給唄。”江玉琴翻白眼。
    “不是媽不願意多給。”江茉莉從房間里出來,她忍不住了,不想繼續听下去。
    江茉莉剛剛回過味來,自己穿書了!
    炮灰的妹妹……
    這算是什麼,江茉莉感覺自己好像很不值錢的樣子。
    “當初,給姐你買工作的時候就已經花了不少錢。”江茉莉道,“姐你工作之後,又沒有把工資交到家里,都是你自己拿著的。”
    江茉莉都知道,她听她爸媽說過。爸媽原本是想讓江玉琴前面兩年的工資上交一半,江玉琴就是不肯。
    為了避免江玉琴不高興,江母沒有逼著江玉琴,江父也不說話。但是江茉莉能感覺到家里那幾年經濟緊張了很多,下鄉的哥哥那邊要寄一點東西,給江玉琴買工作的錢還有是借的,家里得還錢。
    “姐,你攢了不少錢吧,你就把那些錢當作你的嫁妝唄。”江茉莉道。
    江茉莉長得很好看,細皮嫩肉的,眼神很靈動。江茉莉唱戲曲唱的是越劇花旦,她以前上學的時候就有學習,現在參加演出,有不少人都喜歡她唱的戲曲。
    “我看你是生怕爸把東西給我了,你就沒有嫁妝了。”江玉琴冷哼一聲,“你才多大,就想著嫁人?”
    “我不是你,我可沒有想著現在就嫁人!”江茉莉道,“爸給你的東西已經夠多了,你別想還要佔據家里的東西。”
    家里算是條件好的,有三間房間,江茉莉小時候一開始跟父母住,稍微大一點就跟江玉琴睡一個房間,江茉莉的哥哥睡另外一個房間。江玉琴跟江茉莉睡上下鋪,江玉琴還總是找江茉莉的麻煩,兩個人的關系沒有多好。
    在江茉莉的哥哥下鄉當知青之後,江茉莉跟江玉琴就分開各自睡一個房間。兩姐妹平時沒有見面還好,要是見面了,說話沒有那麼和氣。
    “那是我爸的東西,我憑什麼不能要?”江玉琴道,“還是你覺得那些東西要都給你哥?你哥算什麼東西,他又不是我爸的親生兒子!”
    “夠了!”江父實在是听不下去,他冷眼看著江玉琴,這個大女兒不听自己的話,還非得說這些話刺他的心。
    江父跟江母沒有生兒子,兩個人就只生了一個江茉莉。江父不是不想要兒子,可他都這個歲數了,別人還說他沒有兒子,說他是不是要把繼子當成繼承人,又有人說繼子靠不住的,繼子來的時候就有記憶了,那個繼子不可能把江父當成親生父親。
    為什麼江父沒有想著買工作給繼子,那就是因為江父覺得繼子靠不住。
    “嫁妝,狗屁的嫁妝。”江父道,“你就非得嫁給這麼一個人嗎?”
    前妻跟別的男人跑了,江父心痛,可他當初再心痛都沒有現在這麼心痛。當初更多的是屈辱感,而現在更多的是疼痛。江父自認為對這個女兒還不錯,沒有因為前妻的事情遷怒大女兒,而大女兒只覺得全家都對不起她。
    “對,我就是要嫁給他!”江玉琴道。
    “嫁,嫁,嫁,你跟你媽就是一個德性。”江父憤怒地拍桌,“誰都阻攔不了你,你就結吧。”
    “您跟我媽就是包辦婚姻,她……”
    “給她兩床被子,讓她滾!”江父听不下去。
    不管江父跟前妻是不是包辦婚姻,那都不是前妻跟別的男人跑了的原因。江玉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江父哪里可能容許江玉琴再繼續說下去。哪怕這個話題是江父先說的,江父也是怪罪江玉琴。
    江玉琴紅著眼楮,她不覺得自己有錯。
    曾經,江玉琴怨怪親媽,親媽為什麼要跟別的男人跑了,這才導致自己在這個家里不好過。江玉琴在家里稍微受一點委屈,她就覺得自己十分不幸。而現在,江玉琴表示她能理解親媽了,包辦婚姻不幸福,女人就該跟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
    江玉琴帶著新被子還有臉盆、開水壺走了,江母把東西給了江玉琴。江玉琴走的時候還瞪了一眼江母,“你滿意了吧,這個家,以後就是你的天下了!”
    這讓江母臉上的表情瞬間就僵住了,太特麼尷尬了。江母給江玉琴拿東西,江玉琴還這麼說江母。
    “對,以後這個家就是我媽的天下,是我的天下,行了吧?”江茉莉厭惡江玉琴,隨後轉頭看向她媽,“媽,您對江玉琴這麼好干嘛,她當您是惡毒後媽,您就是阻礙她幸福的絆腳石,都是因為您,她才只能擁有那麼一點點嫁妝!要是沒有您,您沒有帶哥過來,沒有生了我,這個家的全部東西都是她江玉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