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斷山脈
晨露在巨樹葉尖凝成水珠，墜落時砸在馬長征的流雲袍上，順著淡青色的紋路滑落到地面，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
他走在隊伍末尾，左手虛按腰間的玄鐵盾，右手握著青鋒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格上的雲紋——這柄中品法器伴隨他三個月，劍刃已飲過七頭妖獸的血，真氣流轉時會泛起一層淡淡的白芒。
“注意腳下，這片苔蘚有問題。”柳玲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她正半蹲在一塊覆滿暗綠色苔蘚的岩石旁，指尖捏著一枚黃色的符 ，符 邊緣泛著微弱的土黃色光暈。
作為一階中品符師，她對環境的感知遠超常人，破風弓斜挎在肩上，弓弦上還殘留著昨夜調試時涂抹的蜂蠟，散發著淡淡的松脂香。
馬長征低頭看去，那些苔蘚的葉片邊緣泛著極細的銀線，在晨光下若隱若現。
他運轉練氣五層的真氣探去，只覺得一股微弱的吸力從苔蘚下傳來，像是有無數細小的嘴在啃噬真氣。
“是‘噬靈苔’，低階妖獸的伴生植物，周圍十丈內必有巢穴。”
他沉聲提醒，同時將玄鐵盾微微提起——這面中品法器的盾面光滑如鏡，邊緣雕刻著防御符文，此刻符文已泛起淡淡的白光，隨時準備激發。
趙乾停下腳步，驚雷刀在他手中轉了個刀花，刀身嗡鳴著散出細碎的電芒。這位煉氣六層的隊長額角有一道淺疤，是早年獵殺妖獸時留下的，此刻眉頭微蹙，目光掃過四周︰“鐵山，護住阿秀開路。柳玲，布警戒符。小馬，跟我左翼戒備。”
“得 ！”鐵山甕聲應道，他練體六層的身軀比昨日遇襲時更顯結實，一階上品的玄鐵護盾擋在身前，與他手中的大鐵錘形成呼應，護盾表面的凸起紋路在光線下泛著冷硬的光澤。
他憨憨一笑，用錘頭撥開擋路的藤蔓，粗聲道︰“阿秀妹子，跟緊俺，有俺在，啥妖獸都近不了你的身！”
阿秀抱著一個小巧的陣盤，陣盤上瓖嵌著三顆下品靈石，發出柔和的白光。她踮起腳尖越過一灘積水，俏皮地拍了拍鐵山的胳膊︰“鐵山哥，小心點別踫那些彩色的蘑菇，手冊上記著，那是‘迷魂傘’，孢子能讓人產生幻覺呢。”她聲音清脆，像林間的山雀，卻總能在關鍵時刻點出要害——作為一階中品陣法師，她對植物的了解甚至超過了醫修。
柳玲已在四周布下六枚警戒符，符 入土即隱，只留下淡淡的靈力波動。她拍了拍手站起身，腰間的儲物袋輕輕晃動，里面裝著小隊的全部家當︰“隊長，警戒範圍百丈，若有一階中期以上妖獸靠近，符陣會發出警示。剛才探過了，左前方百丈有礦脈氣息，玄鐵含量不低。”
趙乾點頭，驚雷刀指向左前方一片被藤蔓遮蔽的山坳︰“墨麟豹的巢穴應該就在那附近。一階中期妖獸護食，剛才的打斗沒引來其他東西，說明它的領地意識極強，正好方便我們動手。”他轉頭看向馬長征，“你的青鋒劍擅長破甲，等會兒主攻它的下腹，那里鱗片最薄。”
“明白。”馬長征應道，同時悄然運轉靈力，一絲極淡的黑氣從他袖口溢出，融入周圍的陰影中——那是金烏的氣息。
這只嗜血黑鴉此刻正棲息在頭頂的樹冠里，黑豆大小的眼楮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墨色的羽毛與濃綠的樹葉完美融合，只有在轉動脖頸時，才會露出眼底一閃而過的猩紅。
眾人呈品字形向山坳推進，鐵山在前，玄鐵護盾幾乎遮住了他半個身子，鐵錘拖在地上，劃出一道淺淺的痕跡。柳玲游走在右翼，破風弓已搭箭上弦，箭羽是風翎雀的尾羽，在光線下泛著青藍色的流光。
阿秀緊隨趙乾，陣盤在她手中緩緩轉動，隨時準備布下困陣。
馬長征則貼著左側的岩壁移動，青鋒劍的劍尖偶爾輕挑，撥開垂落的藤蔓，目光始終鎖定山坳深處。
越靠近山坳，空氣中的金屬味越濃，還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腥氣。馬長征忽然停步，指著前方一棵巨樹的樹干︰“那里有抓痕。”
眾人望去，只見樹干上布滿了交錯的爪印，最深的一道足有三寸，邊緣的木質已被腐蝕成暗綠色，顯然是墨麟豹留下的。爪印的密度越來越大，說明他們離巢穴已不足五十丈。
趙乾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靈力灌注驚雷刀，刀身的電芒愈發熾烈︰“柳玲，破甲符準備。阿秀，布‘遲緩陣’。鐵山，三分鐘後正面沖擊。小馬，繞後，等我信號。”
“收到！”
阿秀迅速取出十二枚陣旗，指尖掐訣，陣旗如靈蛇般射入四周的關鍵節點，靈石光芒亮起，一層淡灰色的光暈以山坳為中心擴散開來——這是一階中品的遲緩陣，能降低陣內目標三成的速度。
柳玲則從儲物袋里取出三枚黃色符 ，符 上用朱砂畫著繁復的紋路，正是她擅長的破甲符。
馬長征悄然退後，借著岩壁的陰影向右側移動。他的流雲袍是上品法袍，自帶隱匿氣息的效果，加上練氣五層的靈力加持，腳步輕得像一片落葉。
繞到山坳側面時，他終于看到了目標——一頭丈許長的墨麟豹正趴在一塊黑色的岩石上假寐，墨色的鱗片在晨光下泛著金屬光澤，腹下的鱗片果然如趙乾所說，顏色偏淺，還能看到淡淡的血管痕跡。岩石旁堆積著十幾具妖獸的骸骨，顯然這里就是它的巢穴。
他沒有立刻動手，而是將神識探向樹冠。
金烏收到信號，翅膀輕輕扇動，一根比發絲還細的黑羽悄然落下，如墨線般纏上他的手腕。
這是嗜血黑鴉的天賦能力，能借宿主的靈力活化羽翼，吸食血肉後轉化為自身的修為。
馬長征不動聲色地將黑羽藏在掌心，目光投向趙乾的方向。
“動手！”
趙乾的暴喝聲響起的同時，驚雷刀帶著一道雷光劈向墨麟豹的頭顱。
墨麟豹猛地驚醒，血紅色的瞳孔瞬間鎖定趙乾，長尾如鋼鞭般橫掃而出，帶著呼嘯的勁風。
“來得好！”鐵山怒吼一聲，玄鐵護盾迎上尾鞭，“鐺”的一聲巨響，護盾上的防御符文光芒大盛，他借勢向前猛沖，鐵錘帶著千鈞之力砸向墨麟豹的前爪。
墨麟豹顯然吃過正面沖擊的虧，身軀一扭，避開鐵錘的同時，左爪帶著毒光抓向鐵山的面門。
就在這時，柳玲的破甲符已然激發，三枚符 化作三道黃光，精準地貼在墨麟豹的下腹，符 炸開，一層淡金色的光暈籠罩住那片區域，鱗片上的光澤瞬間黯淡下去。
“就是現在！”
馬長征從岩壁後沖出，青鋒劍帶著練氣五層的靈力，劃出一道銀白色的弧線，直刺墨麟豹的下腹。
劍刃與鱗片踫撞，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卻在破甲符的加持下硬生生刺入半寸，墨綠色的血液噴涌而出。
“吼！”墨麟豹吃痛怒吼，轉身撲向馬長征，血盆大口中涎水滴落，將地面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馬長征早有準備，左腳點地，玄鐵盾瞬間擋在身前，同時右手急旋，青鋒劍在盾沿一撐，借力向後躍出三丈，恰好落在遲緩陣的邊緣。
墨麟豹追擊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遲緩陣的效果正在顯現。
趙乾抓住機會，驚雷刀如狂風暴雨般劈向它的脖頸，每一刀都帶著細碎的電芒，打得墨麟豹連連後退。
柳玲的箭矢也接踵而至，破風弓射出的利箭精準地射中它的眼楮周圍，雖然未能穿透鱗片，卻成功干擾了它的視線。
“困陣！”阿秀嬌喝一聲，陣盤上的靈石光芒大盛，十二枚陣旗同時亮起，淡灰色的光暈變得粘稠，墨麟豹的動作愈發遲緩，仿佛陷入了泥沼。
鐵山抓住這個間隙，巨錘橫掃，重重砸在墨麟豹的右後腿上。只听“ 嚓”一聲脆響，骨頭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墨麟豹慘叫一聲，再也支撐不住，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趙乾沒有猶豫，驚雷刀凝聚全身靈力，化作一道丈許長的雷光，瞬間貫穿了墨麟豹的頭顱。血紅色的瞳孔迅速黯淡，抽搐了幾下便不再動彈。
“搞定！”鐵山抹了把臉上的汗，憨憨地笑起來，玄鐵護盾上還沾著幾滴墨綠色的血液，正冒著淡淡的白煙。
柳玲走上前，先用一張清潔符淨化了墨麟豹的血液，然後取出匕首，開始剝離它身上的材料︰“鱗片能做防御符，爪尖的毒液是煉制毒符的主材，還有這顆內丹，雖然只是三階下品，但用來制作傳訊符足夠了。”她動作熟練，很快就將有用的部分分門別類裝好，儲物袋鼓鼓囊囊的。
阿秀收起陣旗，跑到墨麟豹的尸體旁，踮起腳尖摸了摸它的鱗片︰“好硬啊，比鐵山哥的護盾還亮。隊長，這附近真的有玄鐵礦脈嗎？”
趙乾正檢查墨麟豹的巢穴，聞言點頭︰“你看那些黑色岩石，里面含玄鐵的純度很高，至少是中品。等會兒處理完戰利品，我們去探探。”
馬長征站在一旁，看似在擦拭青鋒劍，實則借著袍袖的掩護，將掌心的黑羽彈向墨麟豹的尸體。
黑羽如活物般鑽進尸體的傷口，墨麟豹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一層極淡的黑氣順著黑羽回流，融入樹冠的陰影中——金烏正在吸收血肉精華，它的氣息明顯強盛了幾分，眼底的猩紅也更深了。
“馬兄弟，發啥呆呢？”鐵山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小，卻被馬長征練體五層的肉身輕松承受，
“這墨麟豹的肉不錯，晚上烤了吃，給你補補，爭取早點突破練氣六層。”
“多謝鐵山哥。”馬長征收起劍，微微一笑，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樹冠，金烏已悄然後撤，只留下一片晃動的樹葉。
柳玲將處理好的戰利品分給眾人，遞給馬長征一個小布袋︰“這里面是十塊墨麟豹的鱗片，你那青鋒劍快該淬煉了，用這個當輔料，能增加破甲效果。”她作為後勤大管家，對每個人的需求都了如指掌。
“多謝副隊。”
趙乾看著重新整裝的眾人，驚雷刀上的電芒漸漸散去︰“休息一刻鐘，然後去探礦脈。記住，玄鐵礦脈附近常有高階妖獸出沒，都打起精神。馬長征，你擅長探查，等會兒走在前面。”
“是。”
馬長征握緊青鋒劍，感受著體內平穩運轉的真氣，以及與金烏之間那絲愈發緊密的聯系。
他知道，隨著金烏的成長，總有一天需要讓它現身，但不是現在。至少在橫斷山脈深處，這只嗜血黑鴉將是他最大的底牌。
一刻鐘後，隊伍再次出發，向山坳深處的玄鐵礦脈走去。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在他們身上，流雲袍的青光、破風弓的藍光、玄鐵盾的黑光交織在一起，映照著前方未知的密林。
馬長征走在最前，而他袖口的陰影里，一絲淡淡的黑氣悄然彌漫，如同蟄伏的獵手，等待著下一次出手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