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嬌心下驚恐不已,她近乎是顫抖著手,打開被扔到面前的那本《詩詞大全》。
熟悉的詩句映入眼簾,一連翻動數頁,都和她記憶中的唐詩宋詞分毫不差。
她頓時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冷汗近乎是瞬間便爬滿全身,寒意在四肢百骸蔓延開來。
事到如今,她若狡辯這是她所書,也斷不會有人信。
畢竟這里面的詩詞,風格迥異,她在這個時代只是一個深閨女子,又如何能寫出“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等等這樣大氣磅礡的詩句?
“這說是孤本,實則各宮嬪妃乃至陛下,早已翻閱過。”賢妃欣賞完她驚恐的模樣,方才冷聲開口。
“這些詩句尚未流入民間,本宮倒很好奇,你是如何得知?!”
她頓了頓,才繼續道︰“還是說,你區區一個侍郎之女,竟膽大包天,將手伸進皇宮,你們沈宅,是想謀反嗎?!”
一番話說完,張青青嚇得額頭冷汗直冒,後背也早已被冷汗浸濕。
“賢妃饒命!妾和夫君,對陛下忠心耿耿,斷沒有半點不臣之心!這詩句,興許是嬌嬌偶然間听到人念,才記下來的。”
她匍匐在地,渾身發顫。
她雖生在鄉野,不通朝堂之事,但嫁沈正誠多年,也耳濡目染多年。
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不可測,她深知這個道理。
若賢妃今日這話傳了出去,整個沈宅都得完蛋!
就算陛下暫時不發落他們,朝中盯著禮部侍郎這個位置的人也不少,假以時日只怕假的也會變成真的。
沈宅眾人,危矣!
“賢妃,您最是深明大義,請您別和嬌嬌一般見識,她這孩子要強,她只是想得到您金口夸贊幾句,才一時鬼迷心竅的!”
“賢妃,求您就饒恕她這一次吧,她日後再也不敢了!”
周遭竊竊私語聲也不斷傳來。
直叫沈含嬌面紅耳赤,羞憤欲死。
“虧我方才還覺得她不愧是長安第一才女,作出的詩句堪稱千古絕唱,感情都是抄的啊~”
“還長安第一才女呢,說不定她以前參加詩會的那些詩句,也都是從這本《詩詞大全》里抄來的。”
“說得有理,且讓我瞧瞧這第一才女的虛實!”
身著菡萏色訶子裙的女娘說完,一把奪過沈含嬌手中書籍,逐頁查看。
不消半刻,她驚呼出聲,“這‘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不就是沈含嬌的成名句嗎?!果真是偷來的!”
“這首詩分明是佚名所作!”
“咦,這《詩詞大全》的作者怎麼都是佚名啊,這竟是佚名的詩冊!”
這些女子,甚至不用對她做什麼,只三言兩語,便如同將她凌遲一般。
這也讓她確定了一件事。
這個時代,還有一個和她一樣穿越而來的人。
此人還將是唐詩宋詞編撰成冊。
依目前的形勢來看,此人應在後宮,否則這詩冊不會在後宮流傳。
可後宮人數眾多,賢妃若不說,她想要確定無異于大海撈針。
“賢妃容稟。”她重重磕頭,“妾的母親說得對,這詩句,確實是妾一時鬼迷心竅,抄的。”
“這《詩詞大全》,妾幼時便看過了,是一個白胡子仙人給妾的,她說只要妾記住了上面的東西,妾定能名滿長安。”
她深吸一口氣,方才繼續道︰“妾也是一時被這長安第一才女的虛名迷了眼,才犯下如此大錯,賢妃海量,請饒恕妾這一次罷!”
說到這里,她偷偷微抬起頭,余光覷了一眼賢妃的臉色,見賢妃臉色緩和許多,她才試探性的道,“敢問賢妃,此詩冊,您是從何而來?”
若撰寫詩冊的人,在後宮位高權重,是個高位妃嬪,甚至……
是當今陛下。
那她順利尋到老鄉,興許能抱上老鄉大腿,從此一飛沖天。
畢竟他們同在這陌生的異世,理當惺惺相惜。
到時候,她便是想要天上的星宿,也不過是上位者一句“修建摘星樓”的事。
“怎麼?你還想找到那人,再要一本詩冊,繼續剽竊他人成果,當你名動長安的才女嗎?”
沈清辭出言譏諷,“好妹妹,這樣天大的機緣,你得一次就足夠了,還想要第二次?”
“就是就是,真夠不要臉的。”
人群中一個女娘附和道。
“不,不是的……”沈含嬌還想辯解。
奈何事實勝于雄辯,她已經有了前科,這話說出來,已經沒人信她了。
“行了,都別吵了,諸位小娘子隨意,本宮乏了,便先去歇息了。”賢妃轉身欲走,忽地又道︰
“沈含嬌,本宮不知你方才所言究竟是真是假。但今日宴會上的事,本宮會如實稟明陛下,肅清宮闈!”
“賢妃!”楚嘉柔見她要走,忙不迭出言阻止。
畢竟她準備的那場大戲,還需要賢妃在場。
“我倒是覺得,不能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人和事,就擾了您的好心情。”她上前一步,語氣親昵,“這拔得頭籌者,還沒出呢。”
賢妃睨了她一眼。
若是以前,楚嘉柔同她這般親昵,她高興還來不及。
她最開始看中的六皇子夫人,便是楚嘉柔。
後來傳出楚嘉柔對謝懷旭情深不壽,加之太後和她父親有些淵源,她和太後不大對付。
她就徹底歇了這心思。
今日將人叫來,也只是讓她充個人頭,免得好好的宴會太過冷清,以及太後那邊覺得自己對她有意見,僅此而已。
“怎麼?難道嘉柔縣主,也有詩要作?”賢妃秀眉微挑,瞥見楚嘉柔眼底的算計,便知她想在自己的宴會上搞事情。
正好,若鬧出丑事,又查實幕後推手究竟是誰,她也好順理成章地去找太後要好處。
她的皇兒,在朝堂上還只掛了個虛職,沒有好去處呢。
“妾自知才疏學淺,不敢在賢妃面前托大,便不獻丑了。”
楚嘉柔笑著將賢妃手中步搖插回她發間,“妾只是覺得,風光正好,若不是好生欣賞一番,豈不浪費?”
兩人各懷鬼胎,皆滿臉笑意地看著對方。
“也罷,既然嘉柔縣主都這麼說了,本宮便領諸位小娘子,一同賞花。”
賢妃大手一揮,爽朗道。
“至于沈家三娘,掌嘴三十後,便自行歸去吧,本宮這小小宴會,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張青青還沒來得及拉著她謝恩,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便打破了這份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