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而過。
    轉眼間,便已是賢妃所辦的賞荷宴前夜。
    宴會在皇家園林舉辦,帖子自然早早發到各家貴女手中。
    沈含嬌雖名聲被毀,但好歹還是侍郎家的娘子,侍郎家都沒發落她,還好生生養在後院,旁人就沒有置喙的道理。
    是以,她自然也收到了帖子。
    當夜,她看著手腕上淡下去的疤痕,淚水盈滿眼眶。
    可惜的是,雙手仍舊使不上什麼勁。
    她起身想提筆寫些什麼,卻發現連筆都握不穩。
    “賤人!沈清辭!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若不是你,我的手就不會變成這樣!”
    她氣得猛地踹了下桌子,顫聲道。
    “以我的學識,明日定會在眾貴女中斬頭露角,只要我得了賢妃賞識,區區  王而已,何足掛齒!”
    “娘子。”貼身丫鬟春歡俯身在她耳畔低語幾句,旋即站直了身子,旋即退後半步,問道︰“娘子打算怎麼做?當真要不阻止顧郎君嗎?”
    “這是縣主的意思,縣主身後站著的可是當朝太後,我們若是阻攔,豈不是在和太後作對?”
    她說到這里,嘴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住,“而且,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能毀掉沈清辭那個賤人的事,我為什麼要阻止?顧三郎于我而言,不過是個男人而已。”
    “春歡,明日見機行事,既然縣主有安排了,那我配合一下也未嘗不可。”
    “是,奴婢省得了。”
    這個注定的不眠夜,人人都在為明日將要發生的事,感到格外興奮。
    尤其是在毀掉沈清辭這件事上,他們有著共識。
    ……
    翌日一早,沈清辭和沈含嬌前後腳到沈宅門口。
    沈含嬌一見到她,就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喲,姐姐當真是盛裝打扮,都要嫁為人妻了,還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也不知是為了勾搭誰,真是不知廉恥!”
    今日的沈清辭,梳著墮馬髻,發髻前簪著朵荷花,發髻上插著一對金蛾撲花紋雙頭博鬢簪,並一枚金瓖玉步搖。
    化著桃花妝,佩戴金項圈,身著淡鵝黃對襟衫,淺粉色間白色齊胸褶裙,淺黃色的披帛上,還印著絢麗的荷花,胸前禁步上的玉石晶瑩剔透,亦價值不菲。
    微風拂過,裙擺飛揚。
    已經養白許多的她,這麼一打扮,倒也能在長安的美人中排得上號。
    沈清辭聞言,朝錦屏使了個眼色。
    電光火石間,只听“啪”的一聲脆響,沈含嬌被扇得重重跌倒在地。
    “放肆!”
    錦屏退回沈清辭身後,美眸微轉︰“于公,沈二娘子不久後便要和  王完婚,是皇家命婦,不是你輕易能羞辱的。”
    “于私,沈二娘子是沈家名正言順的嫡出,你充其量是個改了沈家姓的繼女,沒資格對你的嫡姐,指手畫腳!”
    張青青將地上的女兒扶起,正欲發怒,听到這番話硬生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二娘子,正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最好祈禱你  王妃的身份能一直好使!”
    “而且,一切尚未塵埃落定,你和  王能否順利成婚,還未可知!”沈含嬌補充,眼神憤恨地瞪著她。
    若眼神能殺人,沈清辭此刻怕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這就不勞你們費心了。”沈清辭撢了撢身上不存在的灰塵,沖她們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後,踏上馬車。
    沈含嬌捂著被打的臉,怨毒的眼神死死盯著沈清辭離去的背影。
    得意吧,過了今天,你必會身敗名裂,再也沒有翻身的余地。
    畢竟,這次出手的人,可是太後佷孫女,嘉柔縣主。
    “嬌嬌,我們也上馬車吧,再晚可要遲到了。”張青青不知她心中計較,催促道。
    “是,母親。”
    ……
    宴會上,賢妃身著華麗宮裝,端坐于主位,諸貴女按順序,被依次安排好座位。
    “賢妃萬安。”
    小女娘們一個個爭奇斗艷,各展風采。
    賢妃瞧著眾人,滿意的點點頭,“不必多禮,都坐罷。”
    她說著,從發髻上拔下一枚金步搖,“既是賞荷宴,那便以‘詠荷’為主題,這枚金步搖,乃本宮入宮時,陛下御賜之物,今日本宮便以它為彩頭。”
    “當然,若情況特殊,本宮也會另行賞賜。”
    言外之意,拔得頭籌者,便能成為她內定的兒媳。
    而這所謂特殊情況,便是已經定下婚約,過了官府明路的女娘拔得頭籌。
    賢妃出自王太師府上,十六歲入宮,次年誕下皇六子,而今已三十有四,卻是風華依舊。
    她含笑看著下首眾人,嘴角始終噙著一抹淡淡的笑。
    其實,這眾多女娘中,能入她眼的沒幾個。
    不過,她倒是不介意先行將兩個孺人的位置物色出來,至于正妻之位,待老六弱冠之年,再行考慮。
    “翠蓋翻成碧玉鐘,晨光斟滿露華濃。游魚偶觸縴睫動,劃破池中雲幾重。”
    戶部張尚書三女率先開口,話音落下,方才朝賢妃行了一禮︰“小女不才,讓賢妃笑話了。”
    “晨妝初罷佩丁東,水殿風回曲未終。誰擲相思成絳雪,一池星火煉嫣紅。”花鳥使五女也不甘示弱,緊隨其後。
    ……
    “諸位,還有嗎?”賢妃始終神色淡淡,顯然對這些女娘所做詩句都不太滿意。
    這和她偶然得的那孤本中所寫詩句,相差不是一星半點,有的甚至是孤本里的變體。
    沈含嬌這才站起身,眉眼含笑︰“妾方才作了一首。”
    賢妃見說話的人是她,想到前不久長安的流言,黛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方才笑著道︰“原是沈家三娘,你且說來听听。”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沈含嬌微昂著頭,無比自信的那早爛熟于心的詩句。
    沈清辭聞言眼楮倏然亮了,前世,沈含嬌便是靠這句抄來的詩,得了賢妃賞識。
    今生嘛……
    沈含嬌的好日子,在她重生那一天,就已經徹底結束了。
    她放下手中糕點掀起眼皮,覷了一眼賢妃瞬間難看的臉色,身子微微後仰,以一副慵懶的姿態準備看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