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軟軟的心一下子就被這熱氣燻酸了。
她記得可清楚了。
以前家里條件好的時候，爸爸從來不下廚的。
可現在，連她隨口說過愛喝什麼都記得清清楚楚，還特意起大早去鄉下買活雞，親手給她炖這一碗。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把他鬢角新長出來的白發照得發亮，刺得她眼楮發疼。
“爸......“
她嗓子眼發緊，聲音都帶了哭腔，手里的碗差點沒端住。
剛才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那些事，這會兒全被這碗熱乎乎的雞湯給壓下去了，只剩下滿心的酸楚。
她舀了一勺送進嘴里，鮮美的滋味在舌尖漫開。可這熟悉的味道，卻讓她喉頭發緊。
“好喝嗎？”喬文山眼巴巴地望著她，那神情竟有幾分小心翼翼。
“好喝。”喬軟軟使勁點頭，生怕慢了一秒就會泄露聲音里的哽咽。
【嗚嗚嗚看哭了，爸爸的愛永遠這麼樸實……】
【這碗雞湯里炖的都是父愛啊！！】
【軟寶快抱抱爸爸，他頭發都白了】
喬文山這才松了口氣似的，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好喝就行，好喝就行。鍋里還有，一會兒給你盛。”
他說著，目光卻不自覺地往客廳的掛鐘上瞟。
這個細微的動作沒能逃過喬軟軟的眼楮。她放下碗，輕聲問︰“爸，您到底要跟我說什麼事？”
喬文山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強撐著扯開嘴角︰“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你姑姑……”
听到喬文慧的名字，喬軟軟的神經立馬緊繃了起來。
自從知道了甦冉不懷好意，她就再也不相信這對母女了！
“你姑姑說，她有特殊渠道能弄到一批‘頂級天然蠶絲……”
喬文山的聲音不自覺地壓低，帶著幾分心虛，“價格只有市面上的三分之一……”
【軟軟快醒醒！這蠶絲踫不得！沾上要出大事的！】
【完了完了，姑姑又在挖坑了，甦冉和喬文慧這對母女真是太陰險了！這麼設計自己的親哥哥……】
【別怕，冷總會解決的，但是……代價是什麼呢？】
【我賭冷狗會讓軟軟親手簽下擔保協議，然後連本帶利……在床上收回來。】
【上次的“代價”是那件蕾絲睡衣，這次呢？我已經開始期待了∼】
看到這，喬軟軟的呼吸一滯。
喬家曾是業內公認的“緞王”。她至今還記得，家里那座專門生產“雲水緞”的工廠日夜不停的織機聲。
那種獨特的面料工藝復雜，觸感如雲、光澤似水，是許多頂級服裝品牌和高定設計師指定的原料。
小時候，家里總是賓客盈門，那些衣著光鮮的人帶著謙卑的笑容，只為求得一匹“雲水緞”。
五年前那場不明原因的大火，不僅焚毀了核心車間，更讓喬家傳承數代的“雲水緞”獨門工藝幾近失傳。
喬文山咬牙扛下所有，四處貸款，才勉強穩住搖搖欲墜的工廠。
本以為最壞的已經過去。
兩年前，工廠購進的一批原料被查出嚴重質量問題。
用其生產的“雲水緞”成批褪色、脆化，導致所有下游合作商蒙受巨額損失。
天價索賠如雪片般飛來，本就脆弱的資金鏈應聲斷裂。
為了支付上千員工的遣散費，償還如山的債務，喬文山變賣了祖宅、古董、母親的珠寶……變賣了一切能變賣的家產。
可那個窟窿，深得仿佛能吞噬所有光。
填進去所有，卻連回聲都听不見。
最後，她只好嫁給冷司凜……
想到這兒，喬軟軟猛地抬起頭︰“爸爸，這批原料千萬不能要！”
喬文山只當女兒還在擔心錢的問題，連忙溫聲解釋︰“軟軟別擔心，錢的事爸爸會想辦法。只是這批原料需要專門的設計處理，現在車間連一個設計員都請不起了……”
他說著頓了頓，眼神里帶著小心翼翼的期待︰“爸爸想著，你到底是學設計出身的……”
喬軟軟心頭一酸。
都到這個地步了，父親寧可自己硬扛，也從未想過讓她去向冷司凜開口求助。
她用力搖頭︰“爸爸，不是錢的問題……”
就在她要說出甦冉和喬文慧的陰謀時，彈幕突然瘋狂刷過︰
【軟寶知道了甦冉的計謀，肯定會告訴喬文山的！】
【只可惜，現在說出口，他爸肯定不會信的！畢竟是親妹妹啊】
【以喬文山的性格肯定會去質問喬文慧打草驚蛇！要壞事了！】
看到這些彈幕，喬軟軟到嘴邊的話硬生生轉了個彎︰“爸爸怎麼會突然想到用設計來解決這個問題？”
喬文山嘆了口氣︰“這不是你姑姑她……”
果然如此。
喬軟軟頓時明白了。
一個優秀的設計師，確實能通過巧妙的款式和工藝設計，最大限度地發揮這批問題原料“看起來很美”的優勢，同時規避其很快就會暴露的質量短板。
這正是在為喬文慧背後的勢力爭取將貨物銷售、變現的寶貴時間。
若不是有彈幕提醒，她怎麼敢相信，自己的親姑姑竟然會設下如此陷阱……
她只好改口道︰“我的意思是……這批原料，能不能先讓我看看樣品？”
喬文山眼楮一亮，急忙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布袋，小心翼翼地倒出幾縷蠶絲︰“你看，這成色多好，這光澤……”
陽光下，那些蠶絲確實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可當喬軟軟湊近細看時，卻敏銳地發現了多處不自然的色差和細微的瑕疵。
果然！這批貨被特殊處理過！
【用藥水洗過的，三個月後就會原形畢露】
【軟寶快想辦法拖延時間！】
喬軟軟指著布料上的瑕疵︰“爸爸，你看這些不均勻的色斑，還有這里脆化的痕跡，這分明是經過化學處理的。”
喬文山面露難色，他何嘗不知道這是在走鋼絲？
“我這不是想著……只要你設計時注意避開這些瑕疵，應該能應付過去。”
他聲音越來越低，“畢竟這個價格，實在難得……”
喬軟軟看著父親閃爍的眼神，心里一陣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