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姚飛揚便把發生在寒潭邊上的種種事情，包括鄭毅如何遇害，慕龍龍如何中毒重傷，以及執法堂目前掌握的一些線索和初步推斷，一五一十、詳詳細細地向陳乾講述了一遍，每一個細節都沒有遺漏，生怕錯過任何可能的關聯。
陳乾听著听著，臉上的表情變得極其古怪，簡直哭笑不得。
因為姚堂主所講的很多事情，分明是建立在大量捕風捉影的猜測之上，而且推測的方向與八十年前的真相根本是南轅北轍，毫不沾邊！
他心中暗忖︰姚飛揚的推斷簡直像是盲人摸象，只憑著零碎的觸感就妄圖描繪全貌，結果自然是謬以千里。
陳乾心中暗想︰這姚飛揚要是真按著他現在這個思路去破案，別說抓到真凶了，恐怕他自己都能因為方向完全錯誤而栽個大跟頭，頭朝下走路了！
到時候別說執法堂的顏面，怕是連他自己的位置都坐不穩。
不過，陳乾心知肚明，此刻絕不能流露出絲毫異樣。
也許，這正是姚飛揚精心設下的圈套，故意拋出這些漏洞百出、偏離真相的推測，就是為了試探他，讓他放松警惕，在無意間露出馬腳。他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唉……”陳乾重重地嘆了口氣，臉上浮現出屬于老人的那種渾濁與迷茫，眼皮耷拉著，仿佛連支撐它們都顯得費力，
“都過去整整八十年了，姚堂主。我這把老骨頭，記性早就壞透了，腦子也糊涂不清，整日里昏昏沉沉。何況……何況那個時候，我自己也是被人打暈了，人事不醒，醒來後一切都結束了。具體發生了什麼，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就像做了一場大夢，醒來只剩下一身傷痛和一個解不開的謎團。”
他語氣誠懇，充滿了無奈與歲月帶來的疲憊感，听起來句句都是大實話，讓人不由得心生同情。
“那就……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哪怕是一點點模糊的片段，或者感覺？”
姚飛揚當然知道陳乾說的很可能是實情，但他實在不甘心就此放棄，急切地追問著，身體下意識地向前傾了傾，目光如炬地緊盯著陳乾的臉，試圖捕捉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他此行可是抱著巨大的希望而來，怎能就這樣空手而歸？自己連執法堂堂主的尊嚴都暫時擱在了一邊，屈尊降貴來求問，你陳乾難道真的毫無察覺？還是故意裝聾作啞，存心敷衍？
“雖然……確實記不清了……”陳乾眉頭緊鎖，溝壑縱橫的臉上顯出深深的困惑，似乎陷入了艱難的回憶，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反復摩挲著粗糙的衣角，嘴唇翕動了幾下，顯出欲言又止的樣子。
“但是什麼？”姚飛揚眼中瞬間爆發出驚喜的光芒，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線曙光，身體更加前傾，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追問道，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仿佛生怕陳乾又把話咽回去。
“但是……”陳乾緩緩抬起頭，渾濁的老眼中似乎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閃過一絲銳利如刀的光芒，語出驚人，
“姚堂主，你不覺得，鄭毅這起案子，跟我當年遇到的那樁事，手法……是不是太像了點？簡直如出一轍！會不會……是同一個人，或者同一伙人干的？”
他的語氣變得異常嚴肅，帶著一種洞悉秘密的沉重和歷經滄桑的警醒。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姚飛揚想都沒想，立刻斷然反駁，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甚至帶著一絲被冒犯的慍怒。
他一听陳乾這話，就立刻明白了對方的盤算——這老家伙是想借執法堂的手，去追查他自己八十年前那樁懸案的真相！這如意算盤打得可真響，想把他姚飛揚當槍使？
“姚堂主，你先別急著下結論，”陳乾似乎早有預料，不慌不忙地繼續分析道，語氣認真而條理清晰，顯示出他並非信口開河，
“你看，這兩起案子，核心都是搶奪築基丹，都是將受害者殘忍地拋入那至陰至寒的寒潭之中，手段冷酷。
雖然這次死了鄭毅和羅豹兩個人，但慕龍龍同樣身中奇毒，被那可怕的寒毒凍傷了根本經脈，徹底斷絕了再次修煉的可能，這跟我當年的下場何其相似！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兩案中，被搶走的築基丹都下落不明，如石沉大海，再無半點音訊！
唯一的區別，或許只是上一次倒霉的只有我陳乾一個，而這一次，牽連更廣，涉及了三個人罷了！這真的僅僅是巧合嗎？”
“這……這不過就是巧合罷了！”
姚飛揚連連擺手，臉上露出明顯的不以為然的神情，顯然並不認同陳乾的這番分析，更不想被對方牽著鼻子走，陷入八十年前的泥潭。
他此行的目的，是希望從陳乾嘴里挖出八十年前舊案的蛛絲馬跡，哪怕只有一星半點，他也能順藤摸瓜，抽絲剝繭，找到這次凶案的線索。
可現在倒好，陳乾避重就輕，反而跟他大談兩案的聯系，這豈非本末倒置？
他堂堂執法堂堂主，豈能不清楚這些表象的相似之處？他要的是深埋地下的根！是能撬動眼前這起血案的真正鑰匙！
“姚堂主誤會了，我這麼說，可不是想著讓你給我查清八十年前的案子，這都過去八十年了，滄海桑田，我早就不當一回事了，認命了！”陳乾連忙擺手，語氣顯得更加無助和蒼涼，仿佛一個被歲月徹底打敗的老人。
“那你總能記起來一點異常的東西吧？哪怕是一絲不對勁的感覺也好？比如，你在被廢修為之前，就沒感覺到危險的臨近，或者有什麼人經常鬼鬼祟祟地出現在你的附近？或者行為舉止有異？”
姚飛揚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煩躁，耐著性子循循善誘地提醒道，試圖將陳乾的思緒拉回案發前的細微征兆上。
冥冥之中，他也相信，這兩起作案手法相同的案子，似乎存在著某種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