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阪白鯨號航母戰斗群如同一片移動的鋼鐵山脈,蟄伏在夜之城以西的晦暗海面上。
巨大的雙體式艦體切割著波浪,其投下的陰影仿佛實質般沉重,將整片海域都浸染上肅殺的寒意。
艦橋內,光線被刻意調暗,唯有中央全息戰術沙盤散發著幽冷的光芒。
沙盤之上,廢鎮及其周邊地形被精細勾勒,而最刺眼的,是那道將核心區域完全籠罩的湛藍色光環——能量護盾。
它如同一個無懈可擊的絕對領域,無聲地嘲弄著荒阪龐大的軍事力量。
荒阪賴宣矗立在沙盤前,身姿挺拔,雙手緊握在背後,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那張慣常帶著疏離與桀驁的臉上,此刻如同覆蓋了一層寒冰,刻意壓抑的怒火在眉宇間跳動,幾乎要破體而出。
胸膛的起伏比平時略顯急促,但每一次呼吸都被嚴格控制著幅度,維持著一種瀕臨爆發的臨界狀態。
他的目光,如同兩柄淬冰的利刃,死死釘在護盾的影像上,仿佛僅憑意志就能將其撕裂、蒸發。
旁邊較小的輔助屏幕上,正以慢速回放著方才航空聯隊攻擊無效的恥辱畫面。
密集的導彈群拖著尾焰俯沖,卻在接觸那層藍色光暈的瞬間,如同撞入無形泥潭,未能激起半分應有的爆炸波瀾,只在屏障表面蕩開一圈圈徒勞的能量漣漪,隨即扭曲、碎裂,化作無用的金屬殘骸灑落。
整個過程中,護盾本身穩定得令人絕望,連一絲象征性的閃爍都吝于給予。
“廢物!”
賴宣的聲音並不算震耳欲聾,卻像一道冰冷的鞭子,驟然抽碎了艦橋內壓抑的寂靜。他猛地抬手,裹挾著仿佛能砸碎一切的力道,重重錘在戰術沙盤堅硬的合金邊框上。
“ ——!”
沉悶的巨響在封閉空間內回蕩,震得幾名侍立一旁的年輕軍官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將頭顱垂得更低,不敢與他對視,連呼吸都屏住了。
“整整一個航空聯隊!”賴宣的聲音陡然拔高,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充滿了被徹底羞辱後的狂怒和對無能下屬的極致蔑視,“攜帶的彈藥,足夠將一座小型城市從地圖上抹去!結果呢?連對方外圍的垃圾堆都沒能點燃!
荒阪每年數以億計的經費,堆砌出的就是這種可笑的戰斗力?養著你們這群連靶子都打不中的蠢貨?!”
他的斥責在艦橋內沖撞回響,精準地扮演著一位驕傲受挫、急于用敵人鮮血洗刷恥辱的帝國繼承人。
這怒火表演得層次分明,從最初的冰冷壓抑到此刻的爆發斥責,每一個細節都經過精心算計,完美契合了外界對“荒阪賴宣”的預期——沖動、易怒、不容置疑。
然而,在那雙燃燒著怒意的眼眸最深處,一絲絕對冷靜的微光,如同潛藏于冰層下的暗流,正冰冷地審視著周圍每一個人的反應,評估著這場表演的效果。
“賴宣大人,請息怒。”高山慎太郎沉穩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他依舊是那副一絲不苟的模樣,頭發梳理得紋絲不亂,深色的西裝熨帖平整,仿佛剛才那場失敗的攻擊與他毫無關系︰“根據初步數據分析,目標區域部署的能量護盾技術等級極高,其能量場穩定性和防御強度均超出了我們現有的常規打擊手段上限。
這並非飛行員或裝備的過失,而是技術層面的代差。”
“代差?”賴宣猛地轉身,目光如刀般射向高山,他需要將這場戲推向一個更極端的提議,以此來試探高山的底線,並為自己後續的計劃鋪墊,“高山叔叔,你的意思是,我們荒阪,堂堂世界頂級的軍事科技集團,在防御技術方面,被一個來歷不明的勢力拉開了代差?
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如果常規武器無效,那我們還在這里浪費什麼時間?!”
他向前逼近一步,聲音帶著一種被逼入絕境的野獸般的嘶啞,目光掃過全息沙盤上那道刺眼的藍光,最終定格在高山慎太郎臉上,提出了那個禁忌的選項︰“難道要讓我,讓荒阪,像個傻子一樣被這道光擋在外面,讓全世界看我們的笑話嗎?!既然常規手段不行,那就用非常規的!
‘白鯨’號上不是配備了戰術核彈嗎?啟動它!授權核打擊!
我倒要看看,是他們的烏龜殼硬,還是我們的小型核彈頭更硬!直接把那個鬼地方和里面的一切,從地球上蒸發掉!一了百了!”
“大人!不可!”高山慎太郎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堅決,甚至跨前半步,做出了一個略帶阻攔意味的手勢︰“動用戰術核彈的代價,將遠遠超過摧毀一個廢鎮所能獲得的收益!請您務必三思!”
荒阪賴宣猛地扭過頭,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眼楮死死盯住高山,仿佛被冒犯了至高無上的權威。
他胸膛劇烈起伏,從牙縫里擠出冰冷的話語︰“代價?高山叔叔,你在教我權衡代價?荒阪的尊嚴正在被踐踏!你告訴我,還有什麼比這代價更大?!”
高山慎太郎看到賴宣那近乎偏執的、被“羞辱感”灼燒的狀態,立刻用一種更懇切、更急促,但依舊保持著清晰邏輯的語氣繼續說道︰“賴宣大人,請您想想五十年前!那枚在荒阪塔爆炸的核彈,讓我們背負了多少年的罵名?
如果我們今天主動在夜之城,哪怕只是它的外圍再次升起蘑菇雲,世人不會關心理由,他們只會記住,是荒阪又一次使用了核武器!我們將在國際社會徹底淪為眾矢之的!”
高山慎太郎的聲音回蕩在艦橋內,對待荒阪帝國的這位太子,也只有高山慎太郎這位元老才能夠、或者說有資格進行勸阻。
至于艦橋內的其他參謀,他們面對荒阪賴宣的時候,根本就跟鵪鶉一樣,不敢有半點反抗。
這並非是因為他們畏懼荒阪賴宣,而僅僅只是因為他是荒阪集團的繼承人,帝國的太子爺!
荒阪賴宣的意志對于他們來說就是聖旨,就是神的旨意,是不容許有任何違逆與意見的。
只是,這本該讓荒阪賴宣、或者全世界任何一個普通人都沖滿沉醉與向往的巨大權利對于他來說,卻只是一種悲哀與枷鎖。
只是他曾經嘗試著解開枷鎖,反抗自己的父親,結果確並沒取得什麼成績,只能沉淪五十年。
如今好不容易獲得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機會,荒阪賴宣還需要繼續扮演那個在外界看來十分狂傲的角色形象,繼續壓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