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貝卡想都沒想，身子一矮就鑽進了牆角的破洞，動作快得像只受驚的沙蜥。皮拉緊跟在她後面，先使勁把那個沉甸甸的工具包和快要空了的彈藥箱推了進去，箱子和水泥邊緣摩擦，發出刺啦一聲短促的響聲。
皮拉半個身子剛擠進洞口，正費力地往車庫里面的黑暗處挪動時，一聲粗野的叫喊突然炸響︰
“在那邊！牆角！開槍！”
子彈立馬嗖嗖地飛過來，像一陣急雨， 里啪啦地打在他們周圍的牆和地上。發燙的彈頭啃咬著磚石，濺起一片碎渣和灰塵，空氣里頓時滿是硝煙和牆粉的味道。
“快啊！皮拉！”已經躲在車庫里面的麗貝卡急壞了，她也顧不上還有流彈的危險，猛地轉過身，雙手死死抓住皮拉的手臂，拼命往里拽。
她的義體胳膊發出輕微卻有力的嗡鳴，展現出和她嬌小身材不相稱的力量。
皮拉借著她的力氣，用還露在外面的那條腿使勁蹬了下身後的破牆，總算完全滾進了黑暗的車庫，砰地一聲摔在冰冷又粗糙的地面上。
幾乎就在同時，一連串子彈精準地打在他剛才卡住的地方，在破洞邊緣留下一排冒著煙的彈孔，灼熱的氣浪帶著金屬碎屑撲了進來。
兄妹倆癱倒在冰冷積灰的地上，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大口喘著氣，心跳得像擂鼓。
黑暗里，只能听到對方粗重的呼吸聲，還有外面越來越近的、亂刀會成員的叫罵和亂七八糟的腳步聲。
暫時，他們算是安全了。
但僅僅隔著一堵牆，外面就是那群凶狠的追兵。
他們躲進的這個地方一片漆黑，幾乎不透光，空氣里混著老舊的機油味、灰塵，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臭氧和金屬燒過之後的特別氣味，像是這里剛搞過什麼大能量的活兒。
他們根本沒意識到，自己不是這里唯一的“活物”。
他們的闖入，像塊石頭丟進平靜的水面，弄醒了沉睡的守衛。
就在他們頭頂上方不到三米的地方，一個蒼白得像骨頭、帶著金屬質感的人頭骨一樣的東西，正悄無聲息地懸在那里。
它在黑暗里泛著一點點不自然的微光。
那對空洞的眼眶里，原本像在休眠一樣微弱閃動的幽藍色掃描光束，在他們闖進來的瞬間猛地變了——光線變得銳利、穩定，轉成了冰冷不變的猩紅色光點，活像兩個高度聚焦的傳感器鏡頭。
一陣輕得幾乎听不見的伺服馬達聲在悶沉的空氣里微微震著。
顱骨以完全違反重力的平穩樣子慢慢轉著，金屬的下巴無聲地開合了一次，像是在準確地采集分析空氣里陌生的生物氣味、汗水和腎上腺素的痕跡。
里面裝著的高精度多光譜傳感器陣列全開動了，冰冷的邏輯核心飛速處理著涌進來的數據︰兩個生命體征，碳基人類，生理狀態顯示高度緊張/恐懼，帶著低技術實彈武器和簡單工具，沒有高級義體改造的信號，沒有已知的自己人識別碼，非法闖進了安全區……數據交叉比對，威脅模型快速建立起來。
“檢測到未授權生物實體。”內部處理器做出了完全理性的、無聲的電子的判斷︰“安全協議&nbda7激活。威脅等級評估︰潛在敵對。啟動監視與自衛應對程序。”
隨著這個判斷生成，顱骨側面一塊偽裝得極好的裝甲板無聲地滑開，一具結構精巧、閃著寒光的微型激光發射器從里面伸了出來。
發射器前端的校準環幽幽地亮起藍色光圈，開始高效地搜索潛在目標。
那穩定而致命的準星，在幾乎完全的黑暗里無聲地掃過下面兩個剛剛還以為自己脫了險、對這一切毫無察覺的闖入者。
炙熱的太陽烤著廢棄的小鎮，空氣里是死寂、灰塵和輻射塵的干燥氣味。
麗貝卡和皮拉緊緊貼在昏暗車庫的冰涼的牆邊，心還在怦怦直跳，豎起耳朵听著外面的動靜。
亂刀會追兵粗野的叫罵、踢踹碎片的聲音、無法無天的破壞聲由遠及近，像野火一樣在街道上蔓延開來，打破了這里的死寂。
“搜！給老子一寸寸地搜！那兩只小老鼠肯定就藏在這堆破爛里！”一個沙啞的聲音吼叫著，接著是一聲劇烈的撞擊碎裂聲——某扇本來就搖搖晃晃的木門被徹底踹碎了︰“嘿！這破地方看著還行！拆了能用的，清出塊地方，以後就是咱們亂刀會的新據點了！”
更多的狂笑、歡呼和更加瘋狂的破壞聲響了起來。
這群無法無天的暴徒把這無人小鎮當成了可以隨便處置的戰利品。
他們用槍托砸碎剩下的窗戶玻璃，用砍刀和鐵棍劈開所有可能藏人的腐爛箱櫃，翻找著任何可能還有點價值的東西，同時對著可能躲著的麗貝卡和皮拉發出各種粗魯的威脅和叫囂。
“砰——嘩啦！”
一聲特別刺耳的金屬扭曲斷裂聲響起，暫時蓋過了其他噪音。
一個亂刀會成員發現了陳瑜布置的、連接著小鎮微型電網的幾塊太陽能板。
也許是覺得它們礙事，也許純粹就是想搞破壞，他掄起沉重的鐵棍狠狠地砸了下去。
太陽能板碎裂扭曲的瞬間，藏在鎮子各個角落——破屋檐下面、廢棄車輛底盤、瓦礫堆縫隙里的簡易被動運動傳感器和震動探測器被觸發了。
道無聲的加密警報脈沖，沿著事先埋好的、幾乎看不見的細線，瞬間傳回了小鎮中央那間被改造成臨時工坊的車庫，直接連到了那顆懸在空中、正處于警戒狀態的伺服顱骨的處理器上。
幾公里外，正背著沉重的電池和三具未來機僕的“材料”往回走的陳瑜，視覺界面的右下角突然彈出一個劇烈閃爍的鮮紅色警報標志，同時只有他能感覺到的優先級震動反饋也傳了過來。
【警告︰安全邊界遭到多目標突破。檢測到多處未授權暴力入侵及財產破壞行為。能量節點A7（東南象限太陽能陣列）受損嚴重。輸出功率下降15%。威脅評估︰有組織武裝劫掠者。行為模式分析︰低紀律性，高破壞性。】
陳瑜皺了皺眉，心里一陣不快。這些麻煩家伙，不僅擅自闖進他剛弄好的據點，還在胡亂破壞他費了不少勁才修好的能源設備。
他沒多猶豫，【啟動自主防御協議。優先高效清除威脅。盡量減少進一步損失。確保主要基礎設施完好。】他通過加密數據鏈向留守的伺服顱骨發出一串簡潔的二進制指令，同時不自覺地加快了點往回走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