虺靈山中,三個氣質卓然的年輕人正往深處靠近。
    “我就說帶我一起去,師兄偏不,現在好了,寶貝都掉河里,這一趟下山又是什麼好處都沒撈著。”
    左丘煦一邊用劍砍斷攔路的雜草,一邊小聲嘀咕。
    左丘煦本也習慣了自家師兄總會遇到奇怪的事情,可誰能想到,沈渡順利除妖回來找他們的路上還能在半空中腳滑摔進了河里,身上帶著的東西全掉到河里,一件也沒留下。
    至于為什麼不用儲物袋,也是因為從前沈渡把東西都放在儲物袋里,導致儲物袋一丟,家底就全沒了,後來他索性不帶儲物袋,也許還能保留下來一兩件。
    想到師兄的奇葩霉運體質,左丘煦直嘆氣。
    玉霄宗乃東極大宗門,門中弟子數以萬計,別看他們在凡人地界是備受尊敬的仙長,其實在宗門中也不過是外門弟子罷了。
    雖然他們天賦都不錯,可天賦出眾的人何其多?若沒有外力幫助,遲早折在半路上。
    仙道本非人力能及,哪個高階修士不是靠靈石、丹藥、法器等諸多資源堆積出來的?
    但凡比其他人少吃了兩顆丹藥,只怕在下一次大比中就會被比了下去,一旦輸了,宗門補給的資源就會減少,資源減少,修煉進展就會緩慢,如此循環,很多弟子就在一輪輪比試中漸漸沉寂下去,再無姓名。
    大宗門中,弟子之間的競爭從來都是激烈、無情的。
    沈渡已是外門弟子中的佼佼者,又是戰力強大的劍修,若是能順利結丹,便能進入內門,屆時各種資源自然享之不盡,仙途也會更平坦。
    可是,結丹本就是一大坎,無數身家豐厚的修士在備齊了各種資源的情況下也多有失敗的,更何況是沈渡這種並無家族支持、家底微薄的弟子。
    玄月劍就是沈渡身上最好的東西了。
    左丘煦知道,沈渡修仙以來,從不靠外力,只憑著一人一劍就修到了如今的境界,他很為自己有這樣的師兄自豪,可是他更知道結丹的凶險,無法不替師兄擔心。
    想到這里,左丘煦愁容滿臉,偏偏一旁的沈渡卻是並不在意的樣子,他就忍不住抱怨起來。
    “這些年,師兄不論去秘境歷練還是接任務,得來的東西全都因為各種莫名其妙的原因丟失,要是及時放在我們身上還能保存一些,師兄下次還是……”
    “好了,你要真去了,還不知道能不能全須全尾的回來呢。”見他嘮叨起來,相玉泉皺眉道︰“再說了沈師兄除妖是為了保護那些凡人,並非是為了洞穴中的寶貝。”
    “對!你們都不在意,是我貪心!”
    左丘煦急了,“難道我是貪圖師兄的東西不成?師兄快要結丹,可他恐怕連租借靈脈的靈石都備不齊!”
    默默听著的沈渡見左丘煦別過頭,臉上有些委屈,便輕聲道︰“其實那妖物巢穴本就沒什麼東西,丟了也不可惜,別生氣,下次我再注意些。”
    結丹在即,他自然明白師弟心里的擔憂。
    那妖物確實沒什麼家底,但沈渡卻意外發現了一張疑似是秘境地圖的破舊紙卷,只是那紙卷也在河中丟失,便不必對左丘煦提起了。
    相玉泉也歉疚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左丘煦脾氣來得快去得更快,聞言就有些不好意思,剛要說話,卻見沈渡忽然停下腳步,抬手將自己和相玉泉往後擋了擋。
    沈渡一言不發,漆黑的眸子靜靜望著不遠處散發著淡淡紫光的七葉靈芝,葉片開合之間,光華流轉。
    左丘煦滿臉驚奇,“奇怪……昨日我和相師兄分明不是在這里發現的七葉靈芝,難道這山中不止一株?”
    沈渡抬手打出一道靈光,覆蓋著七葉靈芝的結界頓時顯出全貌,果然是逐漸消解之狀。
    見到那結界,相玉泉微微睜大了眼,“居然是同一株,它竟能在山中移動……”
    沈渡看了眼腳下,“此山雲霧繚繞,土質潮濕,確實適合七葉靈芝生長,但靈氣稀薄,更無蛇族盤踞,本不該誕生七階靈藥。”
    “那這靈芝到底是……”
    左丘煦摸不著頭腦。
    “或許是特地移植來留給誰的,有結界護著倒是可以正常生長,只是如今結界消解,恐怕是因為主人身受重傷,不能維持。”
    而位置變換也並不是七葉靈芝自己在移動,而是結界的影響,就像是在尋找主人一般。
    心中閃過這個念頭,沈渡就地打坐,“為我護法,我來修補結界。”
    左丘煦聞言,猶豫道︰“既然這樣,不如我們……”
    能去除丹毒的七階靈藥啊,若是帶回宗門肯定能換取不少資源。
    相玉泉看了他一眼,“別想了,現在采下來也無用,不如三年後再看,若原主重傷身亡,我們倒有機會帶走。”
    “也是。”
    三人在深山中施法,而小河村後山的徐行卻在家里忙活個不停。
    這兩天釣了不少魚的徐行打算把它們都曬干,做成魚干儲存,只是她沒多少鹽,只能盡量曬干,期望能儲存久些。
    她將魚洗干淨,穿了繩,拿樹枝叉了,一一掛在晾衣服用的竹竿上。
    “徐行,我來幫你。”
    說話的是一大約十二三歲的男孩,他長得白白淨淨,十分討喜,正帶著靦腆的笑容幫徐行掛魚。
    正是趙德盛的孫子,趙嘉。
    徐行眼楮亮了,這兩天趙嘉都是來喊她去村長家吃飯的,這可是難得能吃飽的機會,她十分期待,現在看見趙嘉就雙眼放光。
    “要吃飯了嗎?我這就來……”
    “額……”
    趙嘉有點尷尬地別開了視線,“家、家里已經吃過了。”
    趙家是喊徐行吃了幾頓飯不錯,可是他們沒想到徐行一個小女孩居然這麼能吃,飯量快趕上趙博這個武者了!
    趙德盛一大家子沒有分家,幾個成了家的兒子吃飯都是在一起吃的,都是莊稼人,徐行一個沒親沒故的人來吃的多了,自然有人不滿。
    “哦……”
    今天沒有飯蹭了,徐行失望地轉過頭,繼續曬魚。
    第一次趙嘉來後山叫徐行去吃飯時,徐行本來是拒絕了的,汪蓮花听說了這事,特意來勸。
    她說那幾年徐楨給村里人看病一向是不收診金的,還有幾戶人家是特地為了這個搬來小河村,徐楨可以說給村子幫了很多忙。
    這幾年徐行一個小姑娘日子這般難過,有些困難的人家都幫襯過幾次,趙德盛身為村長卻不管不顧,汪蓮花嘴上不說,心里卻覺得趙家薄情。
    兩年沒管過徐行,現在人家得了仙長看中,他們就有意拉攏起來。
    只是汪蓮花也清楚,仙長走了,徐行的日子就會回到從前,現在能吃一頓是一頓,她讓徐行心安理得收下村長的東西,叫吃飯就別管那麼多,只管敞開了吃。
    不過是吃幾口飯罷了,一個小女孩能吃多少口糧?哪里抵消得了徐楨大夫對村里的恩情?
    有了汪蓮花的提醒,徐行就高高興興地去吃飯,卻不知自己吃了幾天,險些把趙家吃出個家庭矛盾來。
    幾個叔叔不滿徐行吃得太多,趙嘉這次沒敢喊她去家里吃飯,只是該打听的事情還是得打听。
    想起爺爺的叮囑,他忍住心里的不耐煩,又道︰“仙長們還沒出來嗎?”
    徐行搖搖頭,目光朝著屋後的深山看了眼,那三位修仙者已經進山三天了,沒有任何動靜。
    趙嘉頓了頓,神情忽然低落下去,“其實,我真的很羨慕你呢……”
    徐行納悶地看著他,羨慕她什麼?羨慕她天天吃不飽?
    感覺到徐行眼里的不解,趙嘉表情越發可憐,“雖然你的爹爹去世了,可你現在被仙長看中,自然前途無量,而我連武者天賦都沒有……”
    不得不說,趙家人長得倒是還不錯,趙博濃眉大眼,趙嘉也是個清秀的,眉眼乖順。
    徐行不知道趙嘉到底想說什麼,那三個修仙者不過是路過而已,怎麼可能帶她走?
    她曬完魚,就自顧自打算回屋做飯。
    趙嘉見她和個木頭一樣不搭腔,他到底是個孩子,頓時就急了,“等等!仙長有沒有給你什麼東西?我……”
    “徐姑娘——”
    身後忽有清冷聲音響起,徐行轉身一看,果然是那三個修仙者。
    相玉泉掃了趙嘉一眼,那日在村長家里見過這個孩子,心中了然,他冷淡道︰“煩請轉告村長,妖物已除,我們這就離開了。”
    “只是山中妖氣彌漫,多有妨礙,凡人還是少靠近為好。”
    趙嘉結結巴巴道︰“是,是……”
    徐行道︰“辛苦幾位仙長,我正要準備午飯,不如仙長吃了再走吧?”
    她知道山里沒有妖怪,幾位路過的仙長不過是不忍見到小河村無辜凡人遭殃,這才多留幾日。
    左丘煦還惦記著那天吃的面疙瘩,聞言興高采烈道︰“好……”
    “不了,門中尚有要事,不便久留。”
    沈渡卻已然御劍而起,離開前,他的目光落在門口幾株干巴巴的止血草上,“止血草不宜暴曬太久,該收回去了。”
    “啊!多謝仙長提醒!”
    徐行連忙將止血草收了起來,她還打算實驗醫術呢,可不能曬壞了。
    “告辭。”
    三人凌空而起,化為三道流光,很快消失在小河村上空。
    御劍乘風,那姿態實在瀟灑極了。
    “能修仙的人一定很強大……”
    “修仙後一定天天能吃飽……”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趙嘉皺眉看了徐行一眼,天天吃飽?且不說仙人都是闢谷的,都能修仙了,誰還在乎凡俗食欲?
    這人腦子只想著吃,真是沒出息。
    趙嘉見仙人干脆利落的走了,完全沒對徐行有什麼特別的,他就懶得再討好這傻子。爹爹和爺爺真是想太多了,仙人怎麼可能看中徐行?
    不願和徐行再多呆一秒,趙嘉匆匆跑回村,他要把消息告訴家里人。
    徐行遺憾地聳聳肩,看見她以後都沒辦法去村長家里蹭吃蹭喝了。
    真可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