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蓮腳步死死釘在原地,不敢相信她听到的。
送她去下鄉?
爸爸果然信了哥哥的話。
“長東,你信?”
“是,我信我們兒子的話,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們當父母的還能不了解?你為了秦玉蓮這樣一遍遍傷害自己的兒子,確保將來不會後悔?
我不信她是無心之失,不信她一切源于巧合的解釋,我更信她本性如此。
爸不想看見玉蓮,寧願待在醫院,北錚不喜玉蓮,你把他逼走了,這個家一直都是你在以傷害別人的代價粉飾太平。
為了她一個人,把我們的日子變成這樣有意義嗎?世上絕大多數人你可以說人之初性本善,但也有一小部分人是人之初性本惡的人,你要認清楚,而不是盲目為報恩而選擇將人性視而不見。
我覺得你可以給她一個機會,看看她下鄉之後的表現,如果下鄉都不能把她改造成功,那麼我覺得你以後都可以不用管她了。
她已經20歲了,有獨立生活的能力,你不能一輩子在她身邊保駕護航。”
君湘沫沉默了許久,不由得反思,“我是不是真的很過分?”
“說不過分是違心的,我眼看著你從當初明媚陽光的女人為了一個不相干的養女熬光了自己的養分,切斷自己賴以生存的根系,而全心全意無私奉獻地將自己當做養料分給汲取自己的蟲子,都會覺得恍惚。
若那蟲子是益蟲,你這樣做讓我覺得大義,可那蟲子是害蟲,你的付出就顯得有些可笑。”
君湘沫眼光狠狠顫動,嘴唇蠕動,“她怎麼與我毫不相干呢?她是秦繼舟的女兒啊。”
“那又怎麼樣呢,我知道當年那件事給你造成了陰影,帶給你極大的痛苦,秦繼舟救贖了你,你就想救贖他的女兒。
可你要明白,當初秦繼舟並不需要你來撫養玉蓮,他最初是把玉蓮交給他的親戚手中,是你從那些人手中抱過來的。
這個孩子到底是他的孩子,還是別人的孩子,我們都不得而知,雖然那些人一口咬定了秦玉蓮是秦繼舟的女兒,但你覺得你能真正相信他們嗎?
事情過去太久了,等到現在我們看清楚玉蓮的本性,再返回找當年的人,早已經無從查證了。
所以,你不必把自己搞得這麼累,更不要把她套上秦繼舟的光環來看待她,就把她當做一個普通的小輩,你收養了她,給了她優渥的物質生活,如今她的所作所為配不上你給予她的一切,就要狠心收回,來個真正的斷舍離。”
君湘沫狠狠觸動,努力想了半天,還是下不了決心,“我再想想,再想想。”
“好,你好好想一想。”
里面的聲音隱于沉默,秦玉蓮卻覺得自己的心被一只大手緊緊攥住,窒息的透不過氣,後背也不知不覺冒了一層冷汗。
他們決定放棄她了。
等那件事一曝出來,自己可能永遠回不了霍家了。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
她沒推門進去,反而悄悄出了大院,特意找了離家遠一點的供銷社打電話。
經過人工轉接後,一道尖利的女聲“喂”了一聲,秦玉蓮捏著听筒,糾結著,在女人不耐煩即將掛斷的前一秒,小聲地叫了一聲,“媽媽。”
對面不耐煩的聲音立馬消失,整個人突然溫柔起來,“是蓮蓮哪,找媽媽什麼事啊,是不是錢不夠,還是說有人欺負你,你跟媽說,媽給你出氣!”
眼楮一酸,淚水突然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她哽咽著,將自己這兩天發生的事全部都說了出來。
“什麼?他們都瘋了不成,還想送你下鄉?乖女兒,你別怕,有媽在,媽幫你擺平一切,你等著。”
電話掛斷,秦玉蓮突然踏實了很多。
抹了抹干涸的眼角,她掏了錢轉身回家。
霍長東看見她回來始終沒再跟她說過一句話。
君湘沫一直在發呆也沒什麼話說。
秦玉蓮只能一個人默默地準備回房間待著。
霍家平靜地過了一天,第二天一個不速之客打破了暴風雨前的寧靜。
崗哨亭那邊打電話說一個叫霍連心的女人想要來霍家探親。
彼時霍長東正準備撈起衣服去學校,听見“霍連心”三個字明顯愣了一下。
好半天才想起來霍連心是他爸收養的戰友的女兒,也是他的養妹,自從她當年要死要活地跟了一個不學無術的賴皮談對象開始,家里就徹底斷絕了與她的關系。
後來听說她對象被抓起來到偏遠地區改造,霍連心也大了肚子,只是好像沒多久干活的時候又把孩子累掉了。
對于這個人的品行,霍長東不置可否,反正當時他的爸爸認為養大一場已了卻恩情,便不再允許兩家來往。
只是霍連心那時候時常來他們夫妻面前哭窮,想要他們接濟一把,那件事後,她如願從他們這里拿到一大筆錢,從此再沒在他們面前出現。
恍惚間,霍長東覺得有哪里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君湘沫身體好點,也得去上班了,只是听到霍連心上門又看向霍長東。
“這畢竟是你家親戚,讓進來嗎?如果今天我們倆都要上班,那霍連心進來就不合適,更何況星星還在。”
秦玉蓮也要上班,家里只有楚喬星一個人,他們已經給鐘姨臨時工資讓她幫忙照看,而多了霍連心,那明顯不行。
霍長東想要抓住剛才那一閃而過的想法,最後做出決定,“那算了,我今天不去了,重要的事情我已經安排人去做了,我看看她來做什麼。”
君湘沫點頭,帶著秦玉蓮一起出去。
霍長東把霍連心接回家,女人就忍不住哭哭啼啼,“哥,我來的路上,身上的錢全被小偷偷走了,介紹信也沒了,暫時沒地方去,你給我安排一個住處行不行?”
霍長東頭疼,“你介紹信都沒了,怎麼給你安排,招待所也不收你。”
“可你是我哥哥呀,我們兄妹一場,你不能不管我,我是來看病的,我要不是走投無路我也不找你啊!”
“你又怎麼了?這些年你去哪兒了,成家了沒,有沒有孩子?你男人呢?”
霍連心一個勁地嗚嗚哭,“我一開始想偷渡去香江來著,沒去成,就留在羊城那一片,後來在廣交會上認識了個廠老板,談了幾年,沒想到他騙了我,現在我是孤身一人,我心髒出了問題,想回京市看看。”
霍長東不想說什麼了,早知道這個養妹做事出格,行為乖張離譜,沒想到過成這樣。
“我可以給你辦臨時介紹信,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
“行的哥,我今天能不能在家住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