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良久,目光銳利地掃過在場眾人︰“作詩的是誰?”
馮世凱忙道︰“正在前院詩會上。是個年輕書生,名叫洛巍。”
“傳他進來。”皇帝命令道,“朕倒要看看,是什麼人能寫出這樣的詩作。”
忠伯領命而去,秦執心中七上八下。
他知道表弟才華出眾,卻不想他居然這麼大膽。
這麼尖銳的詩,萬一觸怒龍顏,可就糟了……
不多時,洛葳隨著忠伯走進書房。
她一眼就看見站在一旁的秦執,再看到端坐主位那位氣度不凡的男子,心中已經猜出幾分,頓時冷汗涔涔。
“學生洛巍,叩見幾位大人。”她依禮跪拜。
皇帝和馮世凱都愣了一下。他們沒想到能寫出這首詩的,竟然是這麼俊秀的少年。
“這詩,當真是你所作?”皇帝的語氣中帶著懷疑。
洛葳伏地,答道︰“的確是學生寫的。”
“抬起頭來。”
洛葳依言抬頭。
“你這詩,寫得頗有深意啊。”皇帝緩緩開口,在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洛葳心里咯 一下,但面上還是強裝鎮定︰“回大人的話,今日詩會題目是‘天下’,學生只是聯想到前朝舊事,心有所感而已。”
“前朝舊事?”皇帝挑眉,“說說看,什麼舊事能讓你寫出這樣的句子?”
洛葳手心沁出汗,但她早有準備︰“學生讀史書時,見前朝末年貪腐橫行,民不聊生,這才有感而發。如今天下太平,皇上聖明,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她頓了頓,又補上了一句︰“不瞞大人,學生今日前來,其實也是為了詩會的酬金。家中清貧,只好出來賺一些盤纏。”
這話半真半假,一旁的馮世凱趕緊接話︰“大人,這位洛公子是小孫女請來的,年輕人有才氣,就是性子直了些。”
皇帝擺擺手,示意洛葳平身。
一直坐在角落的秦執突然起身,道︰“不瞞二位,這位正是在下的表弟洛巍。”
洛葳猛地抬頭,對上秦執平靜的目光,臉上頓時火辣辣的。
她昨日還拍胸脯地說不缺錢,今日就被表哥撞見,這臉打得真疼。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了秦執一眼,又轉向洛葳︰“原來是長慶侯府的表親,難怪有這麼優秀的才學。”
就在這時,管家又送上一首詩,說是外面剛交上來的。
馮世凱接過一看,眉頭微皺,還是雙手呈給皇帝︰“請大人過目。”
皇帝掃了一眼,隨手放在桌上︰“匠氣太重,不及洛公子這首真性情。”
他轉向洛葳,語氣緩和了一些︰“既然是進京趕考的舉子,可有功名在身?”
“學生是豫州亞元。”洛葳恭聲回答。
“豫州亞元?”皇帝眼中閃過一絲欣賞,“好,朕……真希望明年金榜上能看到你的名字。”
洛葳心頭狂跳,連忙躬身謝恩。
皇帝又與馮世凱說了幾句閑話,便起身離去。
秦執緊隨其後,經過洛葳身邊時,腳步微頓,卻什麼也沒說。
等二人走後,書房里的氣氛才松弛下來。
馮世凱直接悄聲吩咐管家︰“詩魁就是洛巍,詩會可以結束了。”
管家領命而去,馮世凱這才轉向洛葳,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洛公子今日可是入了大人的眼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洛葳勉強笑笑,心里卻七上八下的。
她既後悔寫了那首可能惹禍的詩,又懊惱錯過了在皇帝面前表現的好機會,更擔心秦執那邊不好交代。
“馮大人過獎了,學生告辭。”她拱手就要走。
“且慢,”馮世凱忽然想起什麼,“方才的詩箋,可否讓老夫存檔?”
洛葳一愣︰“詩箋不是一直在大人手中嗎?”
馮世凱臉色微變,急忙在書桌上翻找,卻並沒有發現詩箋的影子。
他頓時恍然大悟,那詩箋一定是被皇上順手帶走了。
“沒事了,洛公子請便吧。”馮世凱笑道,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
皇上親自帶走一個舉子的詩作,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
而此刻,已經坐上馬車的皇帝,正從袖中取出那張詩箋,又細細讀了一遍。
“秦執,你覺得這洛巍如何?”皇帝忽然問道。
秦執沉吟片刻︰“才氣過人,但性子似乎過于耿直了。”
皇帝輕笑一聲︰“滿朝文武,個個都會歌功頌德,朕听得耳朵都起繭了。倒是這等逆耳之言,更能讓朕警醒。”
他小心地將詩箋收好,目光深遠。
為君者,居安思危,方能長治久安。
這個叫洛巍的年輕人,或許正是朝堂需要的新鮮血液。
……
秦香荷在前院等得心焦,眼看著賓客都散得差不多了,還不見表哥的身影。
她提起裙擺,決定去後院尋人。
剛穿過月洞門,就撞見正要離開的兄長秦執和皇帝。
“哥,看見表哥了嗎?”秦香荷著急地問。
秦執微微頷首︰“他很快就出來,你去前院等著便是。”
秦香荷還想再問,卻見兄長眼神示意她不要多言,只好乖乖退回前院。
果然,不多時便見洛葳從回廊那頭快步走來。
“表哥!”秦香荷迎上去,仔細打量著他,“你沒事吧?那個大人沒為難你?”
洛葳搖搖頭,心里還惦記著那張詩箋,有些心不在焉︰“沒事,就是說了幾句話。”
這時,馮晨晨和管家忠伯走了過來。馮三小姐笑吟吟地說︰“洛公子,詩會已經結束了。經評定,你的詩作奪魁。”
忠伯雙手奉上一個錦囊︰“這是酬金一千兩,請洛公子收好。”
一千兩?!
洛葳瞪大了眼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呆呆地接過錦囊,手指觸到里面厚厚一疊銀票時,整個人都懵了。
“三妹真是大方,隨便一個窮舉子都給這麼多銀子。”馮冉冉不知從哪兒冒出來,酸溜溜地說,“要我說,這詩魁給得也太隨意了。”
馮晨晨臉色一沉︰“二姐若是不服,大可以把你的詩作拿去給父親評評理。”
馮冉冉頓時噎住,悻悻地瞪了洛葳一眼,扭身走了。
洛葳還處在震驚中,悄悄用力掐了自己腰側軟肉一把,一點也不疼。她又換另一邊掐了一下,還是沒感覺。
對了,她這身子早就感覺不到疼痛了。
可這一千兩銀票卻是實實在在的,捏在手里嘩嘩響。
“表哥,你怎麼了?”秦香荷見洛葳神色恍惚,擔心地問。
洛葳回過神,趕緊把錦囊收好︰“沒什麼,就是……有點太驚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