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無機質的光線流淌在狹小的空間內，映照著龍天毫無血色的臉。他剛剛從一場思維的浩劫中脫身，指尖還殘留著生理性顫抖的余韻，但那雙深潭般的眼眸里，已只剩下淬火後的冷硬和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
第一輪模擬推演的殘響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的神經末梢。混亂、癲狂、還有那令人作嘔的、針對龍巧雲的扭曲欲望……這些碎片化的感知如同滾燙的烙鐵，在他的意識深處烙下警告的印記。
不能等，不能遲疑。
幾乎是憑借著一種超越理智的本能，龍天喉結滾動，咽下那口並不存在的血氣，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地開口︰“天臨，打開輪亡回錄，進行記錄狀態！”
【叮！指令確認。主人，正在為您打開輪亡回錄2.0，數據記錄模塊已啟動，思維波動捕捉中……環境參數固化……時空坐標錨定……記錄開始。】
一道比周圍光線更凝實、更幽藍的光屏無聲無息地在他視網膜前方展開，無數細密的數據流如同瀑布般無聲沖刷而下，冰冷而高效。系統提示音帶著一種非人的精準，撫平了他最後一絲因模擬後遺癥而產生的波瀾。
“好……”龍天低聲自語，像是說給系統听，又像是為自己混亂的思維強行劃定一條清晰的跑道。“現在是記錄狀態。”
他強迫自己將剛才那場噩夢般的體驗，用最理性的刀鋒進行解剖。
“根據第一次的模擬推演，初步析出已知負面影響及衍生效果。”他的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起伏，仿佛在陳述與自己無關的實驗報告。
“首要，本我之負面︰偏思十？問號代表未知延伸或未確定項）”
他的指尖無意識地在冰冷的金屬台面上敲擊，發出規律的輕響，伴隨著他的分析。
“編思︰表現為思維強制逸散，高度易散性，極易偏離既定目標軌道，對任何目的性計劃構成嚴重干擾。屬于結構性缺陷，直接破壞決策樹的穩定性。”
敲擊聲停頓了一瞬，他的眉頭蹙起，仿佛在回味某種極其令人不悅的接觸。
“其次，外來污染源︰暫命名為‘某個混蛋’。其負面影響構成，根據模擬中感知到的特性——極度冷淡、非人理性、思維閉合如頑石——進行概率性推斷︰大概率為‘盲目’疊加‘癲狂’，並可能存在未探明項。”
數據流在他眼中飛速掠過，倒映出他冰冷的面容。
“判定依據︰其三成特征符合‘盲目’定義——徹底鎖定單一路線，不計代價執行，同時主動屏蔽其他一切可能性，進入極端自我封閉狀態。另有三成特征符合‘癲狂’——認知層面上的徹底瘋狂，表現形式抽象，傾向于扭曲現有認知框架、世界觀及方法論，以極端方式縮短達成目標的路徑，與‘盲目’呈現高度協同效應。”
龍天的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弧度，那並非笑意，而是一種接觸到極端荒謬事實時的生理反應。
“然而，關鍵點在于，另外六成把握，源于我自身的‘親身體驗’。”他加重了這四個字的讀音，帶著一種被強行侵染的嫌惡。“我承受了來自該污染源的額外影響溢出。簡言之，我被牽連了。”
他微微後靠，瞳孔深處有計算的光芒在瘋狂閃爍。
“有趣的是，或許因負面影響的固有局限性，該污染源的額外負面天賦佔比約三成）與我自身的核心負面佔比約七成），產生了某種……意料之外的相互作用。並非簡單疊加，而是形成了某種拙劣的‘中和’效果。”
“中和……”他重復了一遍這個詞，語氣里充滿了譏誚。“用我的‘偏思’思維發散上限）去硬撼他的‘盲目’思維聚焦下限）。好比……”他尋找著一個貼切的比喻，“砍掉爆擊傷害加成，去換取可憐巴巴的暴擊率穩定性。犧牲思維的爆發潛力與創造性，換取可憐的、僵化的執行持久力。”
“但我是誰？”龍天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銳利，“我是龍天！智士！放在任何架構下，我的定位都是輔助、是大腦、是計算核心！我需要的是極限的爆傷！是天馬行空的破局思路！是無限的可能性！而不是變成一個思維僵化、一條路跑到黑的苦力！”
冰冷的憤怒在他胸腔里震蕩，但迅速被更強的理性壓制，重新化為冰冷的分析數據。
“但這並非最致命的削弱。”他的聲音再次低沉下去，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最嚴重的問題，源于一個未知變量。無法確定是外界客觀因素介入，還是我自身心理機制在模擬中產生的可怕畸變。”
他停頓了，這一次的停頓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長久。空氣仿佛凝滯，只有輪亡回錄幽藍的數據流依舊無聲閃爍，記錄著他每一絲最細微的生理和思維變化。
再次開口時，他的聲音染上了一種清晰的、被污染般的粘稠感。
“我發現在思維層面……我對‘龍巧雲’……產生了一種……極為濃烈的、病理性的欲望。”
這個詞說出口的瞬間，他感到某種東西在自己的意識深處發出尖銳的嘶鳴。
“這種欲望……”他艱難地措辭，試圖用理性的手術刀去切割那團混沌污穢的情感腫瘤，“其性質，類比高度成癮性神經毒素。不接觸時，會產生嚴重的戒斷反應︰心靈焦灼，身體本能發出強烈渴求信號，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催促我去‘獲取’。”
他的手指微微蜷縮，指節泛白。
“一旦接觸……”龍天的喉頭滾動了一下，仿佛真的吞咽下了什麼毒液，“即刻上癮。隨著接觸頻次增加，成癮性呈指數級攀升，伴隨而來的是……大腦處理能力的大幅度衰減，身體反應速度的遲滯，感官敏銳度的退化。雖然是暫時性削弱，非永久性扣除基礎數值，但其嚴重程度，足以在關鍵時刻……致命。”
他的眼神變得極度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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