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宗,膳堂。
曾經六人熱鬧相聚的地方,現在只剩三個人。
虞子嘉依舊大手一揮點了很多珍貴靈酒,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只是好像誰都沒有心情。
“都苦著臉干什麼啊。”他對那消沉的兩個人面前揮了揮手,笑得開心,“好歹是我的送別宴,別這樣好不好?”
葉舞一眼看穿他的假面︰“你若是不想笑,可以不笑。”
虞子嘉的笑容頓時落下,坐在凳子上沉默。
三天前,青夏傳來消息,因為那些突然出現的妖物,現在青夏國情緊張,國君病重,請求二皇子殿下回去主持大局。
虞子嘉清楚,這大概是那些大臣沒有經過他皇兄的同意傳來的消息,但既然來了消息,便說明情況確實嚴峻。
包廂里實在是太沉悶了,悶得人心發疼。
三年前他們曾在這里把酒言歡,半年前,他們曾在落雪之巔歡喜相聚,如今,卻死的死,傷得傷。
風華、聶淨慈、全衡仙逝。
全棲遲整日待在家不出門,從前大大咧咧熱情開朗的人像是一瞬間成長了,竟然開始關注起青雲宗的內務,她從前分明最討厭這些。
至于裴行之,成天待在落雪之巔,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麼。
雲既白看了看兩人,抬手倒了兩杯酒,說︰“喝酒喝酒。”
或許,這一頓後,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的重聚。
虞子嘉問道︰“你們過幾日也要下山了吧。”
無盡域那些邪修太過猖狂,與那些妖物亂上加亂,各宗門弟子都要前去幫忙平亂。
葉舞點頭,說︰“所以,今日不醉不歸?”
三人站起,剛要舉杯相踫,門突然被推開。
“怎麼不叫我們?”文柔與藥玄推門而入。
葉舞喊道︰“師傅。”
文柔同藥玄一起進門。
虞子嘉笑了下說︰“怕你們太忙了。”
這段時間宗門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們在忙,整天腳不沾地。
藥玄隨意道︰“吃一頓飯的時間還是有的。”
“來,舉杯!”文柔率先說。
五人踫杯,酒杯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桌上全是珍饈美食,五個人卻吃得味同嚼蠟,最後索性都不吃了,只拿著酒喝。
虞子嘉抱著一瓶酒,突然哭了起來,把旁邊的葉舞嚇了一跳。
“你怎麼了?”她問。
虞子嘉說話都不利索,含糊不清︰“我師傅最愛喝酒了,我想我師傅了……”
親人的離去是一瞬間,但心頭落下的雨卻是一輩子。
就像他,日後每次看到酒,想起的都是那位嗜酒的紅衣刀修。
虞子嘉抱著旁邊的雲既白,眼淚鼻涕糊了他一身,“大師兄,我想我師傅了。”
文柔頓時也沒忍住,抱著藥玄哭︰“師弟,我也想師兄師姐,還有師叔。”
兩師徒拍著他們的肩膀,輕聲安慰。
這段時間太難熬,所有人都需要發泄。
葉舞冷不丁道︰“假的,全都是假的。”
雲既白轉頭看向她,“什麼是假的?”
葉舞冷漠的臉上掉了兩行清淚,聲音苦澀︰“那棵樹,都是假的,它根本不能實現願望。”
她希望友誼長存,永不分離——可現在,天人永隔,天各一方。
葉舞問︰“大師兄,你的實現了嗎?”
雲既白身體一僵,苦笑搖頭。
她又去問虞子嘉︰“你的呢?”
虞子嘉悶聲道︰“沒有。”
“都是假的。”葉舞癟著嘴,表情委屈。
文柔道︰“其他人的呢,萬一其他的實現了呢?”
葉舞搖頭︰“師傅,都沒有。”
文柔︰“你為什麼這麼確定?”
葉舞苦笑︰“很明顯不是嗎?”
雲既白嘆氣︰“是啊,很明顯。”
藥玄看了眼那哭得抽抽的少年,取出一個瓷瓶放在他面前。
虞子嘉抬頭,抹了把淚︰“這什麼?”
藥玄笑了笑︰“實現你願望的東西。”
虞子嘉神情一動,听到了他的傳音︰“這個,能救你兄長。”
其實藥玄有些後悔,早知道那時說什麼都要讓全衡將這個吃了,若是吃了,是不是他的禁咒就不會發作,是不是他就不會出事。
可是世上再厲害的丹修,也煉不出後悔藥。
虞子嘉淚眼朦朧,自嘲低語︰“實現了半個。”
……
翌日。
虞子嘉站在演武場,看著那尊麒麟石像。
恍然間好像回到了那個夜晚,青衣少女回頭,“劍仙,你怎麼看起來有些不開心?”
虞子嘉對著空如一人的前方笑了下,低聲說︰“聞梨,我成不了劍仙了。”
他喚出自己的本命劍,心中不舍,但他還是問︰“逍遙,你要不要回藏兵谷?”
逍遙劍動了動,劍身貼近他。
虞子嘉怔了一下,“你想好了,跟著我你可能逍遙不了了。”
劍更加貼近他,像是在告訴他它的想法。
“那我們回青夏吧。”
……
靈船在皇城落下,黃袍少年快步來到國君的寢殿。
殿中彌漫的是苦澀的藥味,旁邊的醫師看到風風火火進來的少年愣了一下,趕忙行禮︰“皇子殿下。”
虞子嘉沒理,將藥玄給的丹藥喂給床上病重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黃昏已至。
虞景珩睜開了眼,看到呆坐在旁邊望著窗外的少年,愣了愣。
“子嘉,你怎麼回來了?”
虞子嘉回神,轉頭看著他︰“我若是不回來,到時候傳到青雲宗的該是哥的死訊了吧?”
虞景珩第一次听到自家弟弟說這種話,一時無言。
隨後他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輕盈,那郁結多年的反噬病痛好像都消失了。
虞子嘉對他笑了笑︰“哥,你的身體好了。”
虞景珩怔住。
那少年突然撲進他懷里,悶聲悶氣︰“哥,我不想做劍仙了。”
虞景珩心中嘆氣,輕輕摸著他的發頂,“不做便不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