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梨轉頭,看到了院門口站著的風華和裴行之。
一個從容悠哉地倚靠在門上,一個如松柏一般站得筆直。
“你們終于出來了。”
風華施施然走過去,挑眉道︰“想我們了?”
“我只是覺得你們再不回來,我就要去找掌門來看看你們是不是出事了。”聞梨白了他一眼,“不是說閉關半個月嗎?這差一天就滿一個月了。”
“閉關嘛,有長有短,說不準的。”風華湊到她身邊,小聲道,“不過我確認了,小徒弟的腦子沒有問題。”
聞梨淡淡點了個頭。
“行了,你忙吧,我得去歇歇。”風華揮了揮袖子瀟灑離去。
飄然而落的雪花中,聞梨轉頭看向裴行之,他亦看著她。
夜空星辰閃爍,兩人坐在屋頂上。
聞梨取出摯心劍遞過去,“你的劍。”
裴行之接過,收劍入鞘。
聞梨仰頭看著頭頂的夜空,星辰漫漫,圓月高懸。
“裴行之,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
“你為什麼要對我好?”
“嗯?”
聞梨轉頭看著他,眼眸清冷,幽靜似一汪清泉。
“你將你的劍借給我,我很感激,但是你為什麼特意去找來靈植,還找雲既白要靈土?”
裴行之回望著她,說︰“你說你想在這里種菜,但這里只能種特殊的靈植,所以我才去既白討靈土。”
聞梨听到這個回答,忍不住扶額。
這完全是將她的問題重復了一遍嘛。
“我那只是隨口一說而已。”
“那你現在高興嗎?”
“什麼?”聞梨沒反應過來。
裴行之指著下面的院子,重復了一遍︰“這些,你高興嗎?”
聞梨順著他的指向看去,院中是她松過的土,和一些還沒來得及種的小坑。
她沉默了一瞬,說︰“自然是高興的。”
自己隨便說的話被人記在心中,再冷漠的人也會被這份驚喜打動。
“既然你高興,那就說明我做的沒錯。我從前問過師父,他說與人相交,最重要的便是真誠,絕對不可行背刺之事。”
裴行之轉頭看著她,“我們是朋友,你想要的事情我能去滿足,那為什麼不做呢?”
聞梨心中微微一動,側目看過去,落入他溫和清澈的目光中。
良久後,她垂眸低聲笑道︰“你說的對,真誠,是我狹隘了。”
朋友之間,確實是要真誠。
是她有些困在從前,顧慮太多,情感回避了。
裴行之注意到她微末的變化,問︰“你怎麼忽然變得不高興了?”
聞梨一愣,“很明顯嗎?”
裴行之沉吟道︰“有一點點。”
聞梨微微蹙眉,總覺得這段對話有些熟悉。
她和裴行之對上目光,安靜了一瞬,然後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之前她就是這麼問他的。
聞梨眯眼道︰“你知道我下一句話要說什麼嗎?”
“讓我猜猜。”
裴行之神色思量了一番,淺笑道︰“你會說你想起了一個人,她是你的朋友。”
“對了一半,她是我的第一個朋友。”聞梨哈哈一笑。
裴行之問︰“那她對你重要嗎?”
“以前很重要,後來就不重要了。”
聞梨微微嘆氣,伸出手接住了幾片雪花,神情有些惆悵。
“那時我……沒了親人,剛去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對一切都很迷茫,她主動向我伸出了手,問我願不願意和做她朋友,我答應了。”
“後來,其他人開始欺負我孤立我。她一開始還站在我身邊,但漸漸的她開始疏遠我不理我。”
“再之後連她也開始欺負我,我知道她是被逼的,我能理解,不怪她,但我不會原諒。”
“你看,有些人就是那麼可恨,強的欺負弱的,還逼著弱的朋友與她反目成仇。”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敢再交朋友,我不想傷害別人,也不想別人來傷害我。”
空寂的夜幕下,少女的心事隨著雪花落下,飄散,融化……
裴行之定定看著她。
聞梨站起身來,發絲衣袂紛飛。
她看著眼前的人,鄭重道︰“裴行之,我聞梨的朋友絕對不可以欺負我,更不能傷害我。”
“你能做到嗎?”
少女神情冷肅,目光似海嘯般洶涌,又似雪山般深沉。
裴行之凝了凝眸,站起身,語氣認真,如同落下某種莊重的誓言。
“我裴行之在此立誓,絕對不會傷害聞梨。”
“若有違背,必遭心魔……”
“誒誒誒——”聞梨急得撲過去伸手捂住他的嘴,“說話就說話,怎麼還發起誓來了。”
這里可不比她的前世,修仙界發誓那可是真的會應驗的。
“我信你,用不著發誓的哈。”
裴行之微微怔住,然後點了點頭。
然後他的目光低垂,視線緩緩下移……
聞梨跟著看過去,連忙收回手。
神色慌張地轉過頭看天看地看雪,就是不看他。
裴行之抬手踫了一下唇,那里似乎還殘留著她掌心的溫度,心中漫起一種無法言說的奇異感覺。
【裴行之好感度+1,當前好感度︰36。】
听到這道播報,聞梨愣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挪動一下腳步,悄悄往他那里看了一眼。
結果恰好對上他也看過來的目光。
聞梨突然就覺得有些心慌得不行,好像自己做了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一樣。
“那個……天色不早了,我們去睡吧。”
說完,她覺得這話有些歧義,連忙補充,“我是說我們各自去睡……休息。”
她心里忍不住罵自己不爭氣,怎麼還結巴起來了呢?
裴行之的反應倒是淡定︰“好。”
“那就晚安明天見。”
聞梨說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下屋頂,然後利索開門關門,後背抵在門上。
石頭︰“你的心跳很快。”
“有……有嗎?”她下意識捂上胸口,辯解道,“是剛剛跑太快了沒喘過氣。”
石玉輕哼一聲︰“欲蓋彌彰。”
“不想和你說,我要睡覺了。”
旁邊那棟木樓里,裴行之垂眸注視桌上的摯心劍良久。
風吹過窗稜,他听到聲響起身,看到那處亮著的燈光。
沒過多久燈光熄滅了,他伸出手去接了一片雪花,雪花慢慢融化,他下意識握了一掌心。
原來……落雪之巔的雪,不都是孤獨冰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