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維斯臉上的肌肉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他顯然沒能完全理解這個東方名字背後的諷刺意味,但直覺告訴他這絕非贊美。
戴維斯勉強維持著笑容,眼神卻冷了幾分。
“XiaO先生的意思,是拒絕我們的好意?”
蕭景辰聞言,緩緩搖頭,反而拋出了兩個問題︰
“不,我只是在想,既然戴維斯副院長帶著支票找上我們,想必…警方那邊,你們也都已經‘打點’好了?”
他面色平靜,仿佛只是在評估一項潛在的合作,誘使對方亮出底牌︰
“我是個演員,靠名聲混飯吃,若是接受了你的條件,作為擔保人,我想我應該有權知道,我需要承擔的風險幾率,究竟有多少?”
此言一出,一旁的ZerO訝異地側目看了蕭景辰一眼。
他摸不透蕭景辰是真心打算接受這骯髒的交易,還是另有深意。
出于謹慎和對蕭景辰的某種信任,ZerO糾結片刻,仍是抱臂旁觀,選擇了暫時沉默,只是眼神愈發冰冷。
戴維斯沉默地與蕭景辰對視了數秒,空氣中彌漫著無聲的較量。
最終,他臉上那偽裝的溫和徹底褪去。
他什麼也沒說,而是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把我這間會客室的監控關掉。”
直到看見監控運行的紅光消失,戴維斯才重新看向蕭景辰。
他嘴角勾起一個毫無溫度的笑容,語氣帶著掌控一切的篤定︰
“如果你們願意合作,那麼風險就是——零。”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俯瞰著窗外羅山磯的夜景,仿佛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我們,是整�羅山磯最頂尖的私立醫院,我們的董事會里寫著哪些名字,你們根本無法想象。”
他轉過身,眼神中帶著一絲嘲弄︰
“警方?在有些人眼中,不過是打手罷了。”
“我們醫院每年給市政府、乃至州政府的‘政治捐款’,是一筆你們無法想象的天文數字。”
“你們以為,從那些死掉的嬰兒身上省下來的藥錢,最後都流向了哪里?”
他的目光掃過蕭景辰和ZerO︰
“至于你們,呵呵,別怪我說話難听....我相信星夢塢的高層,絕對不會為了你們兩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來和我們背後的勢力作對。”
戴維斯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腳底的灰塵。
“你們,沒有這個價值。”
他緩緩走回桌邊,雙手撐在光滑的桌面上,身體前傾,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在蕭景辰和ZerO臉上來回掃視︰
“該說的,我已經告訴你們了,”他瞟了一眼支票,“該給的‘誠意’,也放在這里了。”
他的聲音陡然變得冰冷而堅硬,像一把懸在兩人頭頂的利劍︰
“你們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拿了這筆錢,然後在媒體面前,乖乖配合,把這場戲演完。”
“否則……” 他刻意停頓,視線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否則,我不保證,你們今天能安然無恙地走出這所醫院的大門,只要我一個電話,樓下的警方會很樂意請二位去警局‘協助調查’,並且…我保證那會是一段非常、非常漫長的‘調查’過程。”
與此同時,樓下隱約傳來的警笛聲仿佛也成了他的話中的配樂。
“哈!”ZerO終于氣笑了,怒火在他眼中燃燒。
他放下抱著的雙臂,眼神銳利如刀,“你是在威脅我們?”
既然監控已關,戴維斯也徹底撕下了偽善的面具。
“你可以這麼認為。”
他輕笑一聲,拉開椅子重新坐下,每個動作看起來都紳士極了。
“不過,站在我的立場,我更願意稱之為——在給你們一次發財和保全自己的機會。”
他攤了攤手,做出一個無奈又諷刺的表情︰
“連警察都不管的事,你們又是何必呢?拿著錢在媒體面前配合我們不好嗎?”
戴維斯的話音在封閉的空間里回蕩,帶著勝券在握的篤定。
ZerO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幾步走到窗邊,向下望去。
他的臉色驟然一變,迅速回頭看向蕭景辰︰
“JaSOn,樓下不對勁,警察把醫院都圍起來了,媒體現在全被擋在外面。”
資本的獠牙在這一刻赤裸裸地顯露出來,帶著令人窒息的黑暗與冰冷。
蕭景辰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的戴維斯。
眼神平靜無波。
然而,在那平靜的表象之下,他的內心深處卻是波濤洶涌。
初至此世,他曾為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高樓摩天,車水馬龍,網絡連通四海,科技仿佛已觸及神之領域。
他本以為,歷經千載滄桑,人們終究掙脫了蒙昧的枷鎖,昔日大周那“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權貴視人命如草芥的黑暗,早已被埋葬在歷史的塵埃里。
他以為,文明的火炬終于照亮了每一個角落,再不會有含冤莫白,再不會有弱肉強食。
可陳星的死亡、D北的園區、和現在這桌上的三十萬支票,像一記冰冷的耳光,狠狠扇碎了蕭景辰的幻想。
他錯了。
錯得何其離譜!
千年流轉,王朝傾覆又崛起,人類駕馭了雷電,窺探了基因,甚至將足跡邁向蒼穹……
可有些東西,依舊頑固得令人心寒。
——公理,仍然站在資本的天平之上。
——真相,一貫被權力吞噬、獻祭。
——規則,依舊被高位者玩弄。
這個世界,本質上從來沒有變過。
戴維斯看著蕭景辰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情緒的眼楮。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了上來,讓他頭皮一陣發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