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升起,晨光灑滿大使館前的台階。
當人們終于從劫後余生的情緒中稍稍平復,開始下意識尋找那道身影時,卻發現對方早已消失。
沒有告別,沒有留名,就像他從未出現過。
有人揉著通紅的眼楮喃喃︰“他走了……”
旁邊渾身是傷的男人望著人群怔怔出神。
幾個孩子還踮著腳在大人中尋找。
他們不知道面具下是誰。
他的名字,他的來處,他們一無所知。
但每個逃出來的人,腦海中都忘不了那道劃破黑暗的身影。
一道清風吹過滿是淚痕的一張張臉頰,人們將那個猴子面具深深印在了心底。
晨光熹微中,蕭景辰再次踏入M市喧囂的本地市場。
他像一滴水匯入晨起的洪流,在支起的攤位間的快速穿行。
在一家已經開始做生意的攤販前,他用皺巴巴的現金買下一套再普通不過的黑色運動服和一頂洗得發白的灰色棒球帽。
蕭景辰鑽進市場的公廁,在狹小的隔間里迅速換裝。
沾著硝煙與血跡的舊衣服被塞進黑色塑料袋,與那張猴子面具緊緊裹在一起。
走出隔間時,他已變成另一個陌生的本地人。
棒球帽檐壓得很低,運動服松松垮垮,蕭景辰完美融入了這座城市的背景色。
那個黑色塑料袋被拆散,衣物、鞋子、手套、面具分別被扔進了幾個相隔甚遠的垃圾堆。
而那把匕首早就被他在路上便扔進了河里。
返回酒店的路上,蕭景辰借助來往車輛的遮擋快速通過零星的攝像頭。
他像一道風掠過城市的縫隙,沒有留下任何身影。
熱水從花灑傾瀉而下,沖走最後一縷硝煙味和緊繃感。
鏡中的面孔逐漸清晰,露出了稜角分明的下頜線和如畫般的眉眼——那個火燒魔窟的“猴子”在水流聲中漸漸隱去。
蕭景辰換上睡衣,用原本的嗓音向客房服務要了一份早餐。
當門鈴響起,侍者看到的只是一個慵懶的、正在倒時差的普通旅客。
‘猴子’徹底消失了,蕭景辰重新回到了陽光下。
H國大使館的動靜太大,沒多久,T國記者們便紛紛聞訊而來。
數輛印著不同電視台和報社標志的采訪車粗暴地剎停在警戒線外。
車門砰砰打開,扛著攝像機、舉著話筒的T國記者如同潮水般涌來,瞬間將大使館入口圍得水泄不通。
長槍短炮對準了院內那些衣衫襤褸、相互攙扶的身影,刺眼的閃光燈此起彼伏。
“請問里面發生了什麼?”
“這些人是哪里來的?”
“和D北地區清晨發現的園區大火有關嗎?”
問題像連珠炮一樣砸向守在大門處的哨兵和工作人員。
記者們的嗅覺極其敏銳。
D北園區方向那沖天而起、至今仍未完全散去的黑煙,與這大使館門前突然出現的上百名明顯遭受過虐待的異國公民。
這兩條線索足以在他們腦中編織出爆炸性新聞的雛形。
訓練有素的哨兵們面色冷峻,手臂相連組成堅實的人牆,將所有媒體人員死死攔在警戒線外。
官方口徑高度一致︰“目前情況不便透露,請勿干擾救援工作!”
一部分搶不到前排位置的記者們見狀,立刻調轉方向,跳上采訪車,風馳電掣般沖向D北地區。
當他們抵達那片仍在冒煙的園區廢墟時,眼前的景象更是讓他們倒吸一口涼氣——
焦黑的斷壁殘垣,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煙味,地上散落著可疑的尸體……
攝像機貪婪地記錄著這一切,記者們站在廢墟前,進行著即興的現場報道,語氣中充滿了震驚與猜測。
T國各大電視台的早間新聞節目,被一條突如其來的“特別報道”打斷。
畫面在冒煙的園區廢墟和被人牆封鎖的H國大使館門口之間切換。
主播的聲音帶著刻意壓制的激動︰
“插播一條緊急新聞!今日清晨,D北地區一處疑似工業園區發生重大火災,現場損毀嚴重。
幾乎同時,位于市中心的H國大使館門前聚集了大量身份不明的外籍人員,場面異常。
據目擊者稱,這些人似乎剛從某地逃脫,神情驚恐,部分人身上帶傷。
目前,大使館方面尚未對此事發表正式評論,警方已介入維持秩序。”
由于缺乏詳細信息,報道充滿了暗示和推測︰
“有未經證實的消息稱,該園區可能涉及非法拘禁等犯罪活動……”
“此次大規模逃脫事件與園區火災是否關聯?是意外還是有意為之?”
“這些外籍人員的身份和遭遇成謎,背後是否隱藏著更大的國際犯罪網絡?”
模糊的畫面、聳動的猜測,瞬間點燃了公眾的好奇心與恐慌。
新聞在T國社交媒體上瘋狂傳播。
“D北犯罪園區”、“神秘大火”、“大使館難民”等關鍵詞迅速沖上T國搜索詞前排。
酒店房間里,蕭景辰邊吃著早飯,邊將早餐圖發在了V博客上。
電視上播放著T國的早間新聞。
當大使館前混亂的畫面出現時,蕭景辰吃飯的動作猛地一頓。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那些畫面,臉上滿是驚愕,仿佛對此事毫不知情。
隨即,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
“祥子……!”
他低呼一聲,仿佛才將朋友的失蹤與這驚天新聞聯系起來。
蕭景辰兩三口將剩下的早餐胡亂塞進嘴里,迅速起身收拾行李。
動作麻利中帶著一絲“擔憂好友”應有的匆忙。
離開房間時,電視上仍在播放著新聞畫面。
來到大廳退房,蕭景辰對前台快速說道︰“抱歉,麻煩快點,我有急事,得馬上走。”
完美扮演了一個心急如焚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