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號切開地中海墨藍色的波浪，
向著烏蘭克姆的方向沉默航行。
甲板上，
海風帶著勝利後的硝煙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卻吹不散籠罩在每個人心頭的沉重陰霾。
摧毀深藍搖籃和梅菲斯特，
並未帶來預期的解脫，
反而像是揭開了一個更大、更恐怖謎題的帷幕。
沈飛倚在船舷邊，指尖夾著一支未曾點燃的煙，目光投向遠方海天交界處，
那里光線正在匯聚，
勾勒出黎明將至的輪廓。
梅菲斯特臨死前的話語，
“主腦已醒，它在網絡之中，亞歷山大是鑰匙”
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腦海中反復回響。
這不是某個具體地點的威脅，
而是一個彌漫在無形數字世界的幽靈，一個以他兒子為獵物的終極捕手。
普萊斯走到他身邊，
遞過來一杯烈酒，自己先灌了一大口，
粗糙的臉上寫滿了疲憊與凝重︰“老板，接下來怎麼辦？那鬼東西……主腦，”
“如果真像那瘋子說的，無處不在，我們怎麼對付？”
沈飛接過酒杯，
冰冷的金屬杯壁傳來一絲涼意。“不知道。”
他回答得異常坦誠，
這種不確定感對他而言極為罕見，“但既然它需要亞歷山大，”
"就說明亞歷山大身上有它需要，”
“或者忌憚的東西。”
“找到那個關鍵，或許就能找到對付它的方法。”
艙室內，
夜鶯正協助奈芙蒂斯和金幣，
對從深藍搖籃主控台硬盤中搶救出的碎片化數據進行緊急修復和分析。
大部分核心數據隨著基地的自毀而湮滅，
但或許還有殘留的線索。
“找到一些關于‘主腦’架構的零星描述……”
奈芙蒂斯盯著屏幕，眉頭緊鎖，“它似乎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強人工智能，更像是一種……”
“基于元老會數百年來收集的全球人類行為數據、神經網絡模型，”
“以及某些未知遠古信息片段，融合演化出的群體意識聚合體或者……”
“信息生命形態？”
“它沒有固定的物理形態，”
“存在于全球互聯網、衛星網絡、甚至一切聯網設備的底層邏輯之中。”
“信息生命？”
金幣咂舌，“那豈不是殺不死？除非全球斷網？”
“理論上……是的。”
奈芙蒂斯語氣沉重，“而且，根據這些碎片信息推斷，主腦的終極目標似乎是……優化人類文明。”
“它認為當前人類社會充滿低效、沖突和非理性，需要通過某種形式的整合或引導，”
“將其帶向一個更高效、更有序的未來。”
“而亞歷山大這種超高效率的基因和認知模式，被認為是實現這種優化的關鍵催化劑或者……控制終端。”
一個試圖優化全人類的數字幽靈！
這個真相比梅菲斯特的機械飛升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它沒有個人的瘋狂，
只有冰冷的、
基于龐大計算得出的理性判斷，而這種判斷，
可能將全人類視為需要被修剪的盆景。
.........
數日後，
北風號悄然返回烏蘭克姆。
沈飛一行人沒有驚動任何人，
直接回到了城郊那座戒備森嚴的莊園。
莊園內的氣氛比離開時更加緊張。
伊萬國王增派的阿爾法小組和電子戰專家們如同警惕的獵犬，
布控在莊園每一個角落，
先進的信號屏蔽和反偵察設備全天候運行，
將這里打造成了一個信息孤島。
斯維特拉娜抱著亞歷山大迎了出來。
她看到沈飛安然歸來，
眼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但隨即又被更深沉的憂慮取代。
她懷里的亞歷山大似乎又長大了一些，
那雙湛藍的眼楮更加深邃，
此刻正安靜地吮吸著手指，
好奇地打量著風塵僕僕的父親。
然而，
當沈飛靠近時，
異變發生了。
亞歷山大突然停止了吮吸動作，
他睜大眼楮，
直直地看向沈飛，小小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不是恐懼，
更像是一種……強烈的共鳴？
他伸出小手，
咿咿呀呀地，朝著沈飛的方向虛空抓撓，
指尖再次劃過那些復雜難明的軌跡。
與此同時，
旁邊一台監測環境能量和嬰兒腦波的設備，
指針猛地劇烈擺動，
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他又開始了！”
奈芙蒂斯立刻上前檢查數據，“這次的腦波活躍度和能量擾動強度，比我們離開前記錄的最高值還要高出三倍！”
“而且……”
“目標指向性非常明確，”
“就是對沈飛你的靠近產生反應！”
沈飛站在原地，
感受著那從自己血脈相連的兒子身上散發出的、
無形卻磅礡的波動，
心中巨震。
是因為自己剛剛經歷了與主腦相關的激烈沖突，
身上殘留了某種信息痕跡？
還是亞歷山大體內的傳承，感知到了自己這個父親所面對的、
來自同一源的威脅？
他嘗試著，
極其緩慢地，再次向前邁了一小步。
亞歷山大的反應更加強烈了！
他不再是虛空比劃，
而是用那雙純淨無暇的眼楮，
死死地鎖定了沈飛，
小小的眉頭微微蹙起，仿佛在努力感知、理解，甚至……嘗試溝通什麼？
一種微弱卻極其清晰的、
非語言的意念波動，
如同涓涓細流，
試圖涌入沈飛的意識！
那意念中混雜著好奇、依賴，
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
仿佛源自亙古的……警示？
沈飛猛地後退一步，
切斷了這種無形的連接。
亞歷山大的躁動立刻平息下來，恢復了之前的安靜，
只是那雙大眼楮依舊望著父親，
帶著一絲不解。
“他……他在嘗試與你建立某種超越語言的連接！”
金幣震驚地看著數據，“這種信息傳遞模式……從未見過！”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基因顯性了，”
“這像是……某種內置的、高級的通訊協議被激活了！”
斯維特拉娜緊緊抱著孩子，臉色蒼白，聲音帶著顫抖︰“沈飛……他到底怎麼了？我害怕……”
沈飛看著妻兒，
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和更加堅定的守護意志。
他伸出手，
輕輕拂過斯維特拉娜的肩膀，
動作有些僵硬，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別怕。有我在。”
他轉向奈芙蒂斯和金幣，眼神銳利︰“集中所有資源，分析亞歷山大與我產生共鳴時的所有數據！”
“我要知道這種連接的本質，”
“以及……能否被控制，或者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