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們身形剛定格的剎那——
“轟！！！”
那巴掌大的藥爐再也承受不住內部狂暴的能量沖突，猛地炸裂開來！破碎的金屬片混合著焦黑的藥渣，如同天女散花般四濺噴射，強大的氣浪將原地炸出一個小坑，灼熱的氣流撲面而來！
斂星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嚇得臉色煞白，呆若木雞，手腕上還殘留著雲染剛才那巨大的力道。
她怔怔地看著原地還在冒煙的小坑，又緩緩轉頭，看向身邊這個一臉淡定、仿佛對此司空見慣的“小雜役”。
這眼力，反應速度，這力氣……她是雜役？那我之前每次都躲避不及被藥爐崩得滿面花開算什麼？算我廢物嗎？斂星腦子里一團亂麻。
雲染拍了拍濺到衣袖上的幾點黑灰，看著斂星那副驚魂未定的傻樣，無奈地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小丫頭，煉藥呢，膽子要大，但心要細。下次記得，烈陽草這暴脾氣，得用寒煙草先哄著，不能直接往火坑里推，明白嗎？”
斂星︰“……”
雲染繼續點評︰“剛才你那爐藥，火候旺了三分，底下火陣第三塊靈石都快裂了，熱量不均，不糊才怪。凝液前加半錢無根水降降溫能死啊？”
“最後加烈陽草的思路倒不算全錯，但你這爐藥里火屬性藥材本就佔了七成，陽亢無陰，不加寒煙草調和陰陽，不炸爐才是見了鬼了！”
她說著，嫌棄地撇撇嘴，“天璣那丫頭怎麼教的徒弟？連這些最基礎的藥性調和都沒讓弟子學明白，還是你這悟性差得令人發指？”
斂星原本還在震驚于這雜役精準的點評，一听到對方竟敢質疑自己最敬重的師尊，頓時像只炸毛的貓，也顧不上探究對方身份了，梗著脖子反駁。
“你、不許對師尊不敬！我師尊是臨沂最厲害的煉藥師！她宗門事務繁忙，又要抵御外敵，還要壓制自身寒毒，才沒有太多時間細細教導我們！你不準說我師尊不好！”
她嘴上持續輸出，手上動作也沒停，飛快地從儲物袋里又掏出一個看起來更舊的丹爐，然後麻利地跑去藥田，按照雲染剛才指出的問題，重新采集了適量的止血草、聚氣花，又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小株寒煙草，最後才采了烈陽草。
回來之後，她一邊調整著火陣靈石的分布，確保熱量均勻，一邊還不忘瞪雲染一眼，嘟囔道︰“就算……就算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但那肯定是我自己學藝不精，沒領會師尊教導的精髓！跟我師尊的教導沒關系！”
雲染被她這護犢子的模樣逗樂了，也不反駁，抱著胳膊靠在旁邊一棵枯樹上，懶洋洋地看著她忙活。
斂星深吸一口氣，努力回憶著師尊天璣偶爾指導時提到的要點，又結合剛才雲染那番歪理，開始重新煉丹。
她這次格外小心，控火時精神力高度集中，在凝液階段，猶豫了一下，還是彈入了半錢無根水。
當爐內藥液趨于穩定，呈現出溫和的光澤時，她才屏住呼吸，將炮制好的烈陽草投入其中。
這一次，丹爐只是輕微震動了一下，便穩定下來。一股遠比之前純粹、溫和的藥香緩緩彌漫開來，雖然淡薄，卻再無焦糊之氣。
斂星緊張地盯著藥爐，直到爐火自然熄滅，她才小心翼翼地打開爐蓋。只見爐底躺著三顆圓潤的、帶著淡淡紅暈的丹藥，雖然只是最低級的一品丹藥，但成色均勻，丹暈初顯，顯然比她之前煉出的那些殘次品不知強了多少倍！
“成……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斂星捧著那三顆丹藥，激動得手都在發抖，眼圈瞬間就紅了。她煉了無數次，失敗了無數次，終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她猛地將目光轉向雲染，像是發現了什麼稀世珍寶，眼楮亮得驚人︰“你、你也是藥修？”
雲染正百無聊賴地拔起一根野草叼在嘴里，含糊地應了一聲︰“啊，算是吧，以前瞎鼓搗過。”
“你有這眼力勁兒和見識，掃什麼地啊！簡直是暴殄天物！”斂星頓時激動起來，像是看到了宗門復興的希望之光，不由分說沖過來一把抓住雲染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
“走！我現在就帶你去拜見師尊！她老人家若是知道宗門里還有你這樣被埋沒的人才，一定會破例收你為徒的！等你成了師尊的親傳弟子，就再也不用干這些粗活了！”
雲染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拽得一個踉蹌，差點直接撲倒在地，跟滿是藥渣的土地來個親密接觸。
她趕緊手腕一翻，用一種巧勁格開斂星鐵鉗般的手，哭笑不得︰“哎哎哎，慢點慢點！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你這麼拽！”
她站穩身子，拉了拉被扯亂的衣襟，“小丫頭，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拜師就免了，我這個人自在慣了，受不得拘束。你該干嘛干嘛去，別跟我這兒浪費時間了。”
斂星張了張嘴，還想再勸，卻見雲染已經轉過身，自顧自地蹲在那片蔫巴巴的藥田旁，伸出三根手指，迅速地拔除著混在稀疏靈植間的雜草，那手法，倒比許多專職照料藥田的弟子還利落。
看著雲染專注的側影和那身洗得發白的雜役服，斂星心里很不是滋味。這樣有天賦的人，怎麼能一直被埋沒在塵埃里？她猶豫了一下，也蹲下身，默默幫著一起拔草，試圖將人拉入正軌。
“那個……掃地真的沒什麼前途的。”斂星斟酌著開口，“我們水雲天如今雖然……是艱難了些，但師尊她煉藥術真的很高明！只是這些年宗主時常昏迷，門內事務繁雜，她又……她又傷了腿，寒毒纏身，才很少親自指點我們。你若能拜入她門下，哪怕只是做個記名弟子，也能學到真本事，總好過一輩子蹉跎在雜役房，虛度光陰啊。”
雲染頭也沒抬，手指靈活地捻斷一株頑固的雜草根睫，“人各有志。掃地清淨，沒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