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澤利爾的模樣，馬庫斯猶豫了一會，然後遲疑地道。
“澤利爾……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說什麼？”
“關于昨天的那件事……”
“噢。”
澤利爾點了點頭，“我不會說出去的，這件事情就當沒發生過。”
馬庫斯盯著澤利爾好一陣子，才輕輕搖了搖頭。
“我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你了……”
“您的早餐來啦，慢用。”奧蘿將菜品放到馬庫斯面前，然後轉身回了櫃台，沒有打攪兩人的談話。
澤利爾用勺子攪拌著自己的蔬菜湯，“有什麼看不透的？”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成熟很多……不光是在戰斗方面，心理方面也是。”
馬庫斯凝視著湯碗里自己的倒影。
“我加入冒險者這個行當的時候，比你大一些……我還記得我第一次殺人的場景，是在沙漠里。”
“原本只是一次普通任務，但我們卻不小心誤入了毒沙蠍的地盤。那時候都很年輕，也沒什麼戰斗經驗，在目睹一個隊友被重傷之後，小隊士氣立馬就潰散了，然後開始各顧各的逃跑。”
“其實現在想想，當初隊長要是冷靜應戰的話，是很有可能擊敗那只毒沙蠍的，但他實在是太怯懦了……”
馬庫斯搖搖頭。
“總之，我跟著一個隊友跑了很久很久，終于擺脫了威脅。但是行囊丟了，武器也沒了，沙漠很大，沒有充足的補給很難活下去。”
“就這樣走了四五天，我們兩個又餓又渴，都快受不了了，連自己的尿都喝過兩輪。半夜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不過一下忽然驚醒，扭頭一看，隊友正舉起一塊石頭，準備砸死我。”
“我躲開了，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說不吃你的肉，不喝你的血，我就要死了，我們兩個人只有一個能走出去。”
“所以……你殺了他？”澤利爾說。
“是的，我殺了他。”
馬庫斯的眼神有些飄忽。
“但我沒有動他的尸體，因為第二天早上，就有一隊駱駝商人路過此處，他們救了我。”
“回到城鎮我打听了好久，但也再沒能找到小隊里其他任何一名成員，連點消息都沒有，或許他們都死在沙漠里了吧。”
“自那以後，我每天晚上都會夢到被我殺掉的那個人，一直頹喪了好久才恢復……我原本擔心你也會這樣，不過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馬庫斯拿起面包，開始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澤利爾內心微微一動。
原來馬庫斯大早上就跑來找自己說這些，是擔心自己的心理狀況麼……
也正是因為有過這段經歷，所以他才會在面對霧妖的時候強硬否決逃跑建議，正面迎戰吧？
歷經生死的冒險旅途，確實很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
“放心吧，我不會被這些事影響的。”澤利爾說。
“嗯。”
很快，馬庫斯面前的食物就被一掃而空，他抹了抹嘴，站起身。
“總之，你沒事就好，這段時間靜靜養傷吧，之後再聯系。”
“好，之後再聯系。”澤利爾點點頭。
……
魔法師公會。
今天公會內部出人意料地熱鬧，人流量明顯多了不少。
當澤利爾走進綜合事務處的時候，發現一向冷清的大廳里竟然有十幾名法師正在排隊，他們都是來領取當月補貼加義務委托的。
當然，這些法師並非都是黑石鎮本地人。
附近的幾個鎮子都沒有魔法師公會分部，于是那里的法師也只好來黑石鎮了。
排隊的人看起來年齡都比澤利爾大，都在二十左右。
而且通過胸前別著的徽章來判斷，大部分都是魔法學徒。
當然，其中也有兩個下級法師。
他們昂首挺胸，眉宇間帶著一股自信，正在低聲與其他人交談。
澤利爾的出現立刻吸引了絕大多數人的注意——沒辦法，這拄著拐杖的造型實在太吸晴了。
澤利爾厚著臉皮，直接無視了那些目光，默默到隊尾排著。
馬文導師也在綜合事務處，他看到澤利爾的模樣，皺了皺眉。
“你這腿……”
“做任務的時候傷的。”澤利爾撓撓臉頰。
馬文嘆了口氣，表情有些無奈。
“你啊……算了，跟我來吧。”
澤利爾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拄著拐杖跟在馬文導師身後，離開了綜合事務處。
兩人穿過草坪，來到了一處偏離主干道的地方。
這里被叢叢銀樺樹所遮掩，樹叢之後是一樁裝潢雅致的小樓。
牆壁由潔淨的白石砌成，上面爬滿了常春藤，隨風起落的輕紗後是雕花窗柩，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草木清香，讓人心神寧靜。
兩人順著木質樓梯上到二樓，馬文在走廊左側第三間房門停下，然後敲了敲門，“曼琳，在嗎？”
一個略帶磁性的女聲悠悠響起，溫潤醇厚，“進來吧。”
馬文推開門。
房間內的陳設與澤利爾想象中的法師房間截然不同。
這里沒有堆積如山的古籍，也沒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法陣或者符文，整個室內布局非常溫馨。
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灑在地板上，窗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盆栽，綠意盎然，有幾只色彩斑斕的蝴蝶正在其間翩然飛舞。
被稱作曼琳的女人正坐在搖椅上，她手捧一杯冒著熱氣的花茶，輕輕啜飲。
“馬文，今天怎麼有時間到我這來了？”
曼琳吹拂著熱氣，眸光一轉，又落到了澤利爾身上，“這個小家伙又是誰？”
“我叫澤利爾，是新晉的魔法學徒。”澤利爾微微躬身，主動自我介紹。
澤利爾用余光打量著這個女人。
她看起來約莫三十歲左右，柔順的亞麻色長發隨意地披在肩上，只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挽起些許。
都說女人似水，這句話在曼琳身上體現得尤為明顯。
她的五官明媚柔和，沒有貝芙那種少女的青澀，也不似希爾的凌厲魅惑，更像一種歷經歲月沉澱後的從容與知性，使人忍不住地想要更親近一些。
“新晉的魔法學徒？”
曼琳盯著澤利爾看了一會，然後紅唇勾起，抿出一絲溫柔的笑意。
“身上的魔力強度可不像是新晉的啊……好像離下級法師也不遠了吧？”
澤利爾內心微微一驚。
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曼琳的目光帶有一種奇特的洞察力，在曼琳面前，澤利爾竟有種無處遁形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