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年也跟著坐起來,抱著她,“怎麼了?”
姜窈深吸一口氣,“沒事,做了個噩夢。”
她感覺到自己渾身都被汗浸濕了。
很是不舒服,黏黏膩膩的。
周景年表情當即從緊繃變得嚴肅認真,凝重,“做噩夢了?”
姜窈還沒意識到什麼。
直到看到周景年臉上嚴肅的表情,她陡然想起來,
她之前的借口,是她做夢能夠夢到接下來會發生的災禍。
他怕是以為她又預知到了什麼。
“沒事的,只是個普通的噩夢。”
姜窈生怕他誤會什麼,連忙解釋。
只是這話,姜窈靈光一閃,想到了另外一絲可能。
剎那間,整個人都有些僵硬了。
那山火,這麼真實,那被灼燒的感受,也仿佛痛入骨髓,真的只是夢嗎。
夢真的能夠做到這麼清晰嗎。
她以前的夢,從來都是反復夢到前世的片段,還從來沒有夢到過其他的內容。
哪怕日有所思,她心中是有擔憂,擔憂這炎熱的天氣,會持續惡化,不見改善。
可她也不能無端夢到山火。
山火的危害太大了,遠看這山一片連著一片,這麼熱的天,若真的燒起來,幾乎毀天滅地,無數百姓恐怕都會一具焦尸。
所有人都不能活。
人間地獄。
而且,前世姜窈是沒有遭遇過山火的,那一路逃荒,他們時常饑餓,又中暑,又遭遇寒冷,還有趁火打劫的,圖謀不軌的,與許多人打過架,可山火這麼恐怖的事,是沒有的。
姜窈覺得是做夢。
這與她前世的記憶相悖。
可,前世的記憶又會與今生完全一致嗎?
她都重生了,而且救了茵茵,反王這年沒有造反,好端端的在封地待著,她還提前見到了趙丞治。
這一切都與前世不一樣。
所以,前世的記憶不能作為今生的依據。
周景年仔細看她的臉,她復雜的表情,白皙臉上沁出的汗珠,半晌才道,“不管夢到了什麼,普通不普通,咱們都得提前做準備,哪怕是假的,準備白費了,但也比毫無準備要好。”
“你說得對。”
姜窈一下就想通了,準備就是比不準備要好。
就當她真的有了做夢預知的能力。
她短促的笑了一聲,覺得頗為荒誕。
從前預知是借口,是假的,現在是假的說著說著干脆成了真的嗎。
姜窈開始將夢里的場景告訴他,“是山火,很大很大的山火,延綿不絕,天都是黑色的,飄滿了黑色的灰燼遮天蔽日,死了好多人……”
周景年听著,稜角分明的臉繃得更緊,更顯冷硬,一雙漆黑的眸子眼底不知閃過什麼。
但他出汗了。
姜窈感覺到他環著自己的手很燙,若是即將發生的事情,真的太糟糕了,太棘手了。
周景年知道,這一回真的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天災,山火啊,危害太大了。
以往的地動和蝗災,都會死很多人,破壞房屋,破壞田舍,可重新建起來就行。
可山火,無數大山成片連在一起,一旦燒起來,大約是半個月一個月滅不了的。
加上這天氣,如此干燥炎熱,一點就著,怕是燒上三個月也有可能。
到時候啊,花費了幾十年上百年長出來的山,燒沒了,全都毀之一旦。
住在海邊,大海就是海民們賴以生存的寶貴資源。
而對于世代住在山腳下的無數村民來說,大山就是他們賴以生存的一切。
從長遠看,恐怕這里五年十年都會成為廣大的無人踏足的荒地。
周景年又問,“可夢到詳細的年月日,位置在哪里,是從何而起。”
姜窈茫然搖頭,“我不知道,只夢到火勢很大,將我們全都包裹住了,你說,會不會那山火是人為放的?”
他搖頭。
“放火燒山,抄家滅族,斷子絕孫,是個人都不能干!極有可能是這天太熱,干草干樹太多,一不小心就自己燒起來了。”
周景年看向這四周的山,若真燃起來了,四面環山,濃煙都能將人嗆死,當真是逃不出去的。
可不知道山火是什麼時候,在哪里,也麻煩。
唯一的辦法,恐怕只有加快速度趕路,瘋狂趕路,早點離開武縣。
出了武縣,地勢不同,就沒有那麼多連綿不絕的山,那邊更多的是河流,大大小小的河流,能夠有效的阻止火勢,是這邊怎麼燒,也燒不到那邊去的。
去那邊,也有了水喝,就算安全了。
周景年讓姜窈靠在他身上,安撫道,“我明天與村長說,你安心睡吧,不必多想。”
姜窈點點頭,重新閉上眼楮睡著了。
在他身邊,她確實前所未有的安心,這個男人能夠給她帶來的安心,是哪怕群狼環伺,只要他在身邊,她也能安心入睡的極端安心。
隔天清早。
周景年就喊了村長來商量事情。
三兄弟連同村長站在一棵大樹下,都是一臉的嚴肅。
周景年說起那個夢,那場山火。
然後引出自己的想法,“我們必須加快行進步子,早日離開武縣,去往佳水縣。”
村長一張臉愈發愁苦了,老臉上的皺紋皺得仿佛一朵菊花盛開,今天這幾個消息,都不是他想听到的啊。
都是一等一要人命的仿佛來自陰曹地府的索命信。
見村長許久不說話,只是嘆息了幾聲,周景年加重語氣,“村長如何選擇,我都不勉強,但我一家得走,行程不同,哪怕同路,也不是同道人。”
村長驚恐地連連擺手,“你看你,又說外道話,我哪里不同意了,之前哪次我沒有信你們的,我只是年紀大了,有些受不住這消息,哎。”
山火足以毀滅這里無數族群的根基,比掘人祖宗十八代更加嚴重。
他心疼啊,心髒在抽痛,也不知道那山火會不會蔓延到村里那邊的山上,他可憐的祖宗們,哪怕長眠地底,還得遭受烈火灼燒之劇痛。
叫他如何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