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又一天,時間悄然流逝,不知不覺間,楊洛和于曼佳已經在這座荒島上生活了兩個月有余。他們翹首以盼的船只,終究還是沒有出現在這片茫茫海域。
這段時間里,仿佛老天也在故意刁難他們,自始至終沒有下過一滴雨。
上次兩人激烈的針鋒相對,使得他們之間出現了嚴重的隔閡。如今,即便偶爾說上一句話,也大多是于曼佳主動開口。
島上的淡水幾乎消耗殆盡,楊洛憑借著豐富的經驗,只能通過鑿地洞,用嘴親吻泥土來濕潤干澀的喉嚨,再靠吃樹葉、嚼野菜勉強維持生命。
于曼佳在這方面的經驗遠不如楊洛,只能跟著他依樣行事。
盡管二人嘗試了各種活命的方法,可依舊難以抵擋沒有淡水的艱難日子。
楊洛因為有氣功護體,暫時還能咬牙堅持一段時間,可于曼佳的狀況就截然不同了。現在的她,整個人虛弱到了極點,有氣無力,說幾句話都仿佛要耗盡全身的力氣。
于曼佳已經五天沒有洗澡,她也沒力氣走到海邊,此刻的她面色憔悴,靜靜地躺在床上,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屋頂,眼神中往日的光彩早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無助與疲憊。
于曼佳感覺自己離死亡越來越近,回想起之前在海上漂泊了幾天,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沒想到最終還是逃不過死亡的命運。
也好,有那個討厭的混蛋陪我葬在此處,黃泉路上倒也不會太過寂寞。
于曼佳緩緩閉上眼楮,臉上的表情復雜多變,時而流露出難受的神情,時而又似有一絲欣喜。此刻她內心在想些什麼,或許只有她自己清楚。
海邊,形態各異的礁石林立,宛如大自然精心雕刻的各種動物,本是一番頗為好看的景致。
然而,楊洛此刻卻毫無心情欣賞這些嶙峋的奇石。他坐在那塊平日里常坐的大礁石上,心情低落到了極點。
楊洛每天都會來到這里,一坐便是很長時間,心中每天都盼望著能有船只出現,可每一次都只能失望而歸。
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了,再等下去,絕對會把命交待在這里,必須得想辦法離開才行。既然能發現這座島嶼,說不定就能游出這片海域,在茫茫大海上,或許還有一絲遇到船只的希望。楊洛暗自思忖著。
與其坐在這里等死,不如拼上一拼,賭贏賭輸,就听天由命吧!
楊洛猛地站起身來,跳下石礁,邁著堅定的步伐,快步往木屋走去。
或許是因為肚子太過于饑餓,又或許是害怕自己一旦睡著就再也醒不過來,于曼佳一直處于半睡半醒的恍惚狀態。
那混蛋怎麼還不回來?
于曼佳感覺自己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不知為何,在臨死之前,她竟無比渴望再見楊洛一眼,連她自己都對這種想法感到困惑。
正所想什來什麼。
就在這時,木門被輕輕推開。于曼佳緩緩睜開雙眼,只是眼楮有些模糊,過了好一會兒,才看清眼前站立的人,正是那個讓她又討厭又依賴的家伙。
只見楊洛手里拿著一束野菜,還有一個月前被于曼佳踢破的水袋,水袋里還殘留著一點點淡水。
于曼佳剛想要開口問些什麼,楊洛卻先一步說道︰“把野菜吃了,這里還有點水。”
“你這是在可憐我嗎?我不需要你的可憐。”于曼佳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回應道。
“喝不喝是你的事,你要是不想吃不想喝,丟掉也無妨。”楊洛不想再刺激她,將水袋和野菜輕輕放在床邊,便轉身走出了木屋。
于曼佳雙手撐住床板,用盡全身力氣才坐起身體。她伸出手,呆呆地拿著水袋和野菜,不知為何,淚水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這是因為感動嗎?還是因為自己其實並不想死?或許兩者皆有吧!
剛才看到楊洛干裂的嘴唇,于曼佳知道他肯定一滴都沒喝,這讓她的內心產生了極大的觸動。
平日里,無論兩人吵得多麼凶,鬧得多麼狠,在這生命的關鍵時刻,這個討厭的男人總會不顧一切地救自己。
于曼佳自然明白這水和野菜在這荒無人煙的小島上是何等珍貴,簡直可以說是千金不換。
她仔細打量著這束野菜,發現與以往吃的略有不同。放在鼻子前輕輕一聞,一股淡淡的清香縈繞在鼻尖。
殊不知,這是楊洛費了好大功夫才找到的,算得上是一種上好的中草藥,具有增血補氣的功效。只是這種草藥十分稀少,楊洛找了許久,也才找到寥寥幾顆,他自己都沒舍得吃。
于曼佳把手中的一株野菜小心翼翼地放入口袋,將其余的野菜吃完,又喝下了楊洛給的水。不一會兒,她便感覺到一陣困乏,很快便躺床上沉沉睡去。
醒來時,于曼佳的臉色好轉了些許,甚至連她自己都能感覺到身體恢復了一點點體力,竟然還能下床行走,她覺得完全不可思議。
難道是那株野菜的神奇效果?
木屋外持續傳來木材相互踫擊的聲音,于曼佳緩緩走出木屋,只見楊洛正拿著野藤忙碌著。仔細一看,原來是在扎木排,她頓時明白了楊洛的意圖。
“你要離開這里?”
“對,如果你想一起走,我們明天早上就出發。”
回想起在大海上漂泊了幾天幾夜,歷經千辛萬苦才把于曼佳救回,楊洛實在不忍心丟下她不管,真心希望她能與自己同行。
那天水袋破裂後剩下的水,楊洛一直珍藏了許久,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動用的。想著明天就要離開荒島,這才把水拿出來給于曼佳。
于曼佳咬了咬下唇,遲疑了一會兒說道︰“你就這麼急切地想離開嗎?”
“如果你不想走,我也不會勉強,反正我是一定要離開的。”楊洛心中實在有太多的牽掛,太多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想九死求一生,倒還不如留在島上。
“好吧!我和你一起走。”
楊洛微微一愣,他沒想到于曼佳會答應得如此爽快,這還是頭一次見她這樣干脆。他看著于曼佳,點了點頭說道︰“你今天早點休息,養足精神。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這一去,很可能是條不歸路。”
“嗯。”
于曼佳自然明白楊洛所說的心理準備意味著什麼。在茫茫大海漂流,就如同瞎子一般,活下去的機會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說幾乎不存在希望。但于曼佳還是毅然選擇跟他離開,反正橫豎都是一死,那就陪他一起面對未知的命運吧!
剛開始見楊洛要離開這座小島,于曼佳的心情十分復雜,失落、喜悅、遺憾、不甘等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五味雜陳。她甚至覺得,還不如留在島上,度過剩下的日子。
兩人朝夕相處了這麼長時間,雖說事事相爭,但關系又有些微妙,既像朋友,又像敵人,同吃同住,共同患難,連于曼佳自己都理不清兩人到底是什麼關系。
晚上,楊洛躺在床上思考了許久。最終,他還是決定離開這座荒島,畢竟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哪怕希望渺茫,也總比坐以待斃強。
第二天一大早,于曼佳醒來,發現楊洛不見了蹤影。她慌忙坐起身,走出木屋,四處打量了一番,依舊沒看到楊洛的身影。她驚訝地發現,連那木排也一同消失了。
難道那個混蛋丟下我一個人走了?
他不是答應和我一起走的嗎?
為什麼要騙我?
這個言而無信的混蛋!
于曼佳心中涌起一陣失落和憤怒。
就在她轉身準備回木屋時,楊洛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今天的天氣不錯,適合出海,木排我已經扛到了岸灘,你還有沒有什麼東西要收拾的?沒有的話,我們立刻出發。”
于曼佳心中一顫,轉過身,只見楊洛正朝她走來,手上還拿著他們平日里常吃的一些野菜。
原來他是去找吃的了,他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小人。
于曼佳差點喜極而泣,心中涌起一股沖動,想要撲進楊洛懷里,但她還是忍住了。習慣了兩人一起的生活,她其實非常害怕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在這荒島上。
楊洛把野菜用薄膜膠袋仔細裝好,然後牢牢地掛在腰間。臨走時,他帶上了那把陪伴了兩個半月的石刀。
“怎麼不說話?”
“沒,沒什麼東西可收拾的,走吧!”
馬上就要離開這座生活了兩個月的小島,于曼佳心中似乎有些不舍,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那座木屋,直到再也看不見木屋的影子,才沒有回頭。
楊洛制作的木排十分精致結實,他還特意制作了兩個劃槳。木排上面鋪滿了厚厚的雜草,最下面則墊著剩余的薄膜膠紙,以防海水滲透到木排上面。
“你身體現在比較虛弱,就躺在上面休息吧!”
看著木排裝飾的如此周到,于曼佳心中十分感動。她沒想到,眼前這個和自己斗了兩個月的男人,竟然把一切都安排得如此妥帖。
“謝謝!”于曼佳沒有拒絕楊洛的好意,況且她的身體確實非常虛弱,需要好好休息。
“不知道在海上得漂泊多少時日,海浪可能會把木排彈起來,為了防止你跌入海里,我幫你做了個安全帶,你躺下後,我幫你系上。”
“好的。”
楊洛用藤條將于曼佳的上身和腿部小心地固定好,然後望著一望無際的大海,說道︰“我們要啟程了!”
“嗯。”
楊洛回頭環顧海島四周,在這里生活了近兩個月,他想再看這座島嶼最後一眼。
“出發。”
楊洛朝著東方太陽升起的方,雙臂用力揮動船槳,木排破浪而行。
兩人在一望無垠的海面上漂泊,日出日落,潮漲潮落,以天空為幕布,以木排為營地。
于曼佳已經記不清自己見過幾次日出黃昏,也不知道潮漲潮退了多少次。她只感覺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已經到了苟延殘喘的地步,身體軟綿綿的,幾乎快要支撐不下去了,就連嚼野菜的力氣都喪失殆盡。
其間,是靠楊洛把野菜嚼碎了,然後一點點喂進她的嘴里。
若是在平時,于曼佳就算打死也絕不會以這樣的方式進食。畢竟,這種行為就算是親密無間的情侶,恐怕都很難做到,實在是太過親昵,讓人覺得有些尷尬與怪異,更是打破了某種常規的界限。
然而,如今身處這絕境之中,為了能夠活下去,為了那一絲生的希望,于曼佳也只能無奈且欣然地接受楊洛的喂食。
說來也奇怪,在接受楊洛喂食的過程中,于曼佳的心里泛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心里似乎有一叢甜蜜,如同春日里悄然綻放的花朵,在心底緩緩盛開。但又夾雜著一絲難過,這難過或許是因為自己身處這般狼狽的境地,或許是因為對未來的迷茫與恐懼,又或許是因為在這特殊情境下與楊洛產生的別樣情愫讓她感到不知所措。這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如同亂麻般纏繞在她的心頭,揮之不去。
楊洛的情況也不容樂觀,白天朝太陽升起的地方如劃行,晚間望著北斗七星進發,可過去了五天,抬眼仍然是無邊無際的大海。
期間,楊洛僅僅吃了兩棵野菜,再加上半個月都未曾喝過一滴水,身體開始變得有些麻木。
“你,你不要管我了,我不行了,你獨自逃生吧!”于曼佳用盡全身的力氣,淒然地說道。
于曼佳的內心無比掙扎,她實在想不明白,這家伙救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自己曾經一心想要殺他,也正是因為自己的追殺,才導致兩人流落荒島,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此刻,于曼佳甚至想就此了結自己的生命,她不想再拖累楊洛,奈何連咬舌自盡的力氣都沒有,更別提其他辦法了。
楊洛看了于曼佳一眼,平靜地說道︰“你省省口水留著保命吧!”
說完這句話,楊洛便不再理會她,繼續搖著木槳,努力讓木排朝著前方前進。波濤洶涌的海浪一次又一次地沖擊著這小小的木排,木排就如同一片脆弱的樹葉,在海浪中時高時低,時起時落。
“今天的海浪怎麼如此之大,不會又遇到台風了吧!呸...黃天在上,希望老天爺沒听到我這句話!”
然而,楊洛話音剛落,剎那間,天空烏雲密布,雷電交加,仿佛天要塌下來一般。整個海面瞬間被烏雲籠罩,仿佛天老爺正在醞釀著一場可怕的陰謀。
“哦草,這烏鴉嘴,果然是台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