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誰敢!”
听到這聲音的瞬間,辛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原本的強撐頃刻消散。
下一瞬,高大的身影大步踏入房中。
勁風掃過,慘叫聲響起。
兩名番役已吐血倒飛出去,不知是死是活。
陸崢未曾想秦滄會出現在此,此刻臉上血色盡褪,勉強拱了拱手。
“秦、秦將軍!北鎮撫司奉旨辦案,下官正在……”
秦滄根本無視他的話,全部注意力都在辛綰身上。
他一步上前,目光死死盯著破裂衣衫下紅腫外翻的血痕,在蒼白肌膚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刺目驚心。
他想踫卻又不敢真的觸踫這般慘烈的傷口。
“誰干的?”
辛綰淚眼朦朧,飛快地、怯怯地瞥了陸崢一眼,又立刻受驚般垂下,咬著唇,輕輕搖頭。
皮開肉綻的傷口刺得秦滄眼楮生疼。
“說!誰干的?!”
辛綰尚未回答,旁邊的歲安已帶著哭腔脫口而出︰“將軍!是、是這位大人打的!”
她手指直指著陸崢。
秦滄緩緩轉過頭,冷冽的視線終于落在了陸崢臉上。
陸崢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心底寒氣直冒,但身後眾人皆看著,只得硬著頭皮道︰“秦將軍,此女形跡可疑,阻撓北鎮撫司辦案,本官只是依法……”
“依法?”秦滄打斷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只是笑意卻未達眼底,反而更顯猙獰。
“陸指揮使的‘法’,就是動用私刑,毆打本將的家眷?”
他刻意突出“家眷”二字。
陸崢一怔,隨即像是抓住了什麼把柄,語氣也變得尖銳起來。
“家眷?秦將軍說笑了!誰人不知她只是你養在外一個無名無分的......”
“是妾身不好,沖撞了陸大人辦案。將軍千萬別為了妾身與陸大人傷了和氣。”辛綰聲音細弱如蚊,身子發抖向秦滄懷里縮去,像只尋求庇護的幼獸。
她這番看似勸解的話,卻像油一般,潑在秦滄本就熊熊燃燒的怒火上。
陸崢心頭大罵賤人狡詐,只見秦滄因她的話,望過來的眼神似乎要將他生吞活剝。
他不得不強撐著場面,色厲內荏地高聲道︰“秦將軍,本官是奉了上命!此案牽扯重大,若有閃失,你我都擔待不起!您何必為了一個......”
“啪——!”
狠厲無比的耳光聲再次響起。
陸崢甚至沒看清秦滄是如何動作的,只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道襲來,整個人被扇得眼冒金星,踉蹌著撞翻桌椅,摔倒在地,滿口都是血腥味。
秦滄居高臨下,陰鷙的目光像是要將陸崢千刀萬剮。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平日里就連被自己失控弄疼了都要懊惱半晌,哄了又哄,重話都舍不得說一句,今日竟輪到他人欺負!
“奉上命?哪一位上的命?讓你動私刑,打本將的人?”極淡的語氣足以令人膽寒。
陸崢趴在地上,半邊臉高高腫起,鮮血混著一顆牙吐了出來,比辛綰狼狽何止十倍。
滿屋的番役嚇得魂不附體,無一人敢上前攙扶。
陸崢掙扎著抬起頭,試圖維持最後一點體面。
“秦將軍!下官……下官也是依律行事!此女行蹤詭秘,嫌疑重大。您雖功高,但也、也無權干涉北鎮撫司辦案。若陛下和貴人問起,恐怕也不好交代。”
他試圖抬出皇帝來壓秦滄,表明自己並非毫無倚仗。
秦滄聞言,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話。
“交代?”他緩步上前,靴子停在陸崢眼前,“本將現在就可以給你一個交代。”
他話音剛落,腰間佩刀已“鏘啷”出鞘,寒光乍現,直指陸崢咽喉。
凜冽的殺氣瞬間籠罩了整個廂房,所有人都毫不懷疑,下一刻這位煞神就要當場將陸指揮使當場格殺!
陸崢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向後縮。
“阿彌陀佛,秦將軍且慢!”千鈞一發之際,大慈恩寺住持出現在廂房門口。
老住持在弟子的攙扶下走入,雙手合十,擋在了秦滄與陸崢之間。
“秦將軍,佛門淨地,菩薩眼前,此乃大忌。還請將軍看在老衲的面子上,勿造殺孽。”
秦滄動作一頓,刀鋒微滯,但眼中殺意並未消退。
“本將不信神佛,只信手中之刀。行軍之人若是在乎什麼殺孽,還如何在戰場殺敵!”
就在這時,一只微涼的手搭上了他緊握刀柄的手臂。
辛綰對他輕輕搖頭。
“將軍,妾身此次前來本是為超度父親亡靈,萬不能為此觸怒佛祖……妾身,妾身害怕……”
辛綰心中雖惱陸崢種種惡行,可他現在畢竟是北鎮撫司指揮使,是當年構陷父親案件的關鍵人物之一,若是此刻死在秦滄刀下,她心中固然痛快,但恐怕許多線索也會就此中斷。
父親的案子剛有了頭緒,絕不能讓他就這麼輕易死了!
秦滄低頭看她,看到她眼中的驚懼,再听她軟語哀求。
他可以不在乎佛門淨地,不在乎什麼因果報應,但他不能不在乎她的感受......
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將胸腔里的暴戾強行壓下,將半出鞘的刀重重推回鞘內。
秦滄上前一步,靴子停在陸崢眼前。
“既是方丈求情,便暫且留你這條狗命多活幾日。你盡可以回去告訴你的主子,這筆賬,我秦滄記下了。”
他俯身,用只有兩人能听見的聲音道︰“你可以猜猜,是你的‘上命’先保住你的狗命,還是本將先拆了你的北鎮撫司,扒了你的皮,再把你剁碎了喂狗?”
秦滄的話如同毒蛇吐信鑽入陸崢耳中。陸崢渾身一顫,如墜冰窟,最後那點強撐起來的硬氣瞬間瓦解。
他毫不懷疑,秦滄真的做得出來......
秦滄直起身,不再看地上抖如篩糠的陸崢,他小心翼翼地將裹在披風里的辛綰打橫抱起。
“搜你的逆黨。”他丟下最後一句話,“若搜不出,明日金鑾殿上,本將倒要好好問問陛下,北鎮撫司的律法里,何時多了屈打成招、構陷婦孺這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