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卷王波本的帶動下,這個世界的組織情報組效率之高,讓降谷零嘖嘖稱奇。
當晚十二點,關于諸伏景光從小到大的全部資料都傳送到了波本的電腦上。
降谷零先掃了一眼總結,心下稍安,果然幼馴染的背景調查不出問題。然後他才點開有幾個GB大小的附件,發現里面是掃描的圖片,包括幼馴染的病歷和日記。
他大致能猜到里面是什麼。
hiro開始寫日記正是他們認識不久的時候,因為小時候親眼目睹父母被人殘忍的殺害,hiro曾有很長一段時間患有失語癥,心理醫生建議通過寫日記來表達情緒,減輕內心負擔,幫助康復治療。
降谷零遲疑了一下。
偷看幼馴染幼時的日記也太不道德了。
但他別無選擇,只能逼迫自己進入工作狀態。
他一目十行地掃視著電腦屏幕,文檔按時間排序,先是諸伏景光7歲時剛轉到東京醫院的診斷記錄,而後是治療過程中小景光寫下的日記。
“今天和zero去公園玩了。我們一起捉到了一只超大的獨角仙,很開心!”
“zero的橡皮擦不見了。幸好我帶了兩塊。”
“今天的午飯是咖喱!zero盛了第二次,但是把洋蔥都剩下來了。”
……
降谷零沉默︰zero的出場頻率是不是有點高?
他忍住羞恥繼續下滑。
等堅持到hiro病愈以後就應該差不多結束了,降谷零安慰自己。他記得前世hiro復診經醫生允許後就沒有再嚴格記日記,到上中學課業繁重後更是徹底放棄了。
只是……
降谷零瞥了一眼右側尚未過半的進度條,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他快速略過日記中的大段日常記錄,時間轉瞬間來到10歲。自從波本進入組織的那一天起,原先幾周才出現一次的日記再次密集了起來。
“zero消失了。
昨天放學的時候,zero走過宮山車站往左邊轉了,他有時候會這樣繞一小段路回去。要是我當時問問他為什麼要繞路就好了。
今天早上zero沒來學校。很奇怪,他從來沒有遲到過,逃學就更不可能了。
zero一定遇到什麼麻煩了。
山田老師好像也這麼想,她站在走廊上打電話,臉色驚慌。但下午的課間,她就仿佛松了一口氣,告訴大家zero是轉學去海外了。
山田老師在撒謊。或者有別人撒謊騙了山田老師。
zero不可能不告訴我就無聲無息地轉學!
我想問山田老師zero去了哪里,但她只是溫柔地說她明白我和朋友分開的難過,有什麼事可以隨時找她。
我需要的不是這個!
zero被壞人綁架了嗎?還是出了什麼意外?我是最後一個見到zero的人嗎?為什麼我沒有問zero那天晚上要去哪里呢?
我想盡量多記起一點和zero分開時的信息,但是和爸爸媽媽的那個時候一樣,我什麼都沒想起來。
我只能期待浮在空中的字啟動。這樣它就會告訴我zero在哪里了吧?”
……
“zero的家搬空了。
學校里沒有人在意zero去哪了。
只有空中的字贊同我的想法。我一定要找到zero。
zero現在怎麼樣了?會在流血嗎?有人給他吃的東西嗎?
如果我能想起更多東西,比如那天分開時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影,就能去報警了。
快點啟動吧。幫我想起更多線索,我就可以告訴警察怎麼找到zero了。”
……
“一周過去了。
為什麼還沒有啟動?快告訴我zero在哪里!”
……
降谷零的心情沉重如石,沒有閑暇再害羞。
他有想過波本從幼馴染的生活中消失會是對幼馴染的又一次傷害。但如此直觀地看到幼馴染那時的痛苦,降谷零的心髒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緊緊束縛住,難以呼吸。
他有種沖動,想沖出房間和客房里的諸伏景光說點什麼。
但理智讓他繼續看下去。
這幾段日記里hiro的狀態似乎有點不對勁。那個“空中的字”又是指的什麼?
果然,後面的日記中,幾乎全是有關降谷零的。有時是訴說對zero現狀的擔憂,有時是回憶起和zero從前的故事。“空中的字”也多次出現,降谷零從描述中判斷,那可能是hiro產生的某種幻覺,幻覺許諾能幫忙找到自己,但看樣子一直沒有實現。
降谷零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翻到了文件的下方,不出所料,是另一冊病歷,同樣是東都大學醫院心理科。
“主訴︰患者自述近三年來出現幻視癥狀,具體為……
既往史︰患者過去曾患失語癥與輕微失憶癥,現已痊愈。
檢查︰心理評估……
診斷︰精神分裂癥待查
治療︰……”
降谷零把精神分裂癥那行字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認識日文。
他恍恍惚惚地把檔案翻到底,後面沒有別的日記了,只剩下醫生做的固定心理咨詢的內容紀要。其實到最後醫院也沒能下定結論諸伏景光的病到底是什麼,只能說是精神分裂癥(疑似)。
但降谷零無法把目光從病名上移開。
所以,hiro因為他,好不容易恢復健康的精神再次受到劇烈沖擊,直接發展為了精神分裂癥?
他仿佛置于狂風驟雨中,內疚、自責、擔憂、焦慮,無數種情緒源源不斷地涌上來凌遲著他的心。
他甚至隱隱升起來一股對波本的怒火,即使他還留有波本的記憶,清楚波本只是踫巧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了錯誤的地點,被組織和宮野家一起帶了回去。
但現在不是計較這是誰的責任的時候。醫院的咨詢記錄一直持續到了近期,也就是說諸伏景光的癥狀一直沒有好轉。
他曾經陪hiro走出去過一次,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這次他也必定能陪hiro度過這段艱難的時期!
降谷零站起身就想去找諸伏景光。
然後,理智回籠。
等等,日記里的描述、hiro不妙的精神狀態,還有最近發生的這些奇妙的事情,跟蹤狂那回事不會是真的吧??!
***
諸伏景光躺在客房的床上。
他沒有開燈,月光透過玻璃窗印到床邊,看起來正準備入睡。但其實他的眼中有一行更亮的光源。
作為一個堅信唯物主義的警校學生,諸伏景光本來應該對所謂的“幼馴染找回大作戰系統”持保留態度。但鑒于上次系統的的確確幫他找到了幼馴染的位置,同時他也和這個系統相處了這麼多年,幾乎都習慣系統的存在了,系統布置的任務又恰好和他的意願一致,所以他也沒有再忽視系統。
有一部分的他其實仍在懷疑,可能是他的精神病又加重了。
畢竟,在超現實因素的幫助下找到失散已久的幼馴染,幼馴染成為了邪惡組織的一員,而這時剛好有公安的長官提出讓自己去幼馴染身邊做臥底,然後一個離奇曲折的臥底計劃竟然就這樣順利實施,成為臥底第五天,他就住進了幼馴染家里——這合理嗎?
說是他精神病犯了幻想出這一系列像電視劇或者小說里的情節听起來才正常一點。
但精神病人怎麼意識到自己是不是在幻想里?
諸伏景光搖了搖頭,把沒有邊際的猜測放在一邊,從這里面最不正常的部分開始研究起,那就是系統。
系統仍保持著任務二的界面,上面沒找到能點擊的地方。
諸伏景光戳了戳任務標題“幼馴染到底在做什麼呢?您不想親自去看看嗎?”,毫無動靜,他無奈地試圖和系統說話︰“TM1600?我已經和zero見面了,為什麼任務還沒算完成?”
他沒有期待能從系統這兒得到答復,就他這幾天對系統的主動探索來看,這玩意一點也不智能,而且毫無UI可言,只能等它自動彈出窗口,連個菜單界面都沒有。
他可能只是剛見到zero,剛開始臥底,又緊張又興奮睡不著覺罷了。
然而,在他的耳邊,一個無機質的女聲響起︰“任務尚未完成。目前進度5%。”
諸伏景光嚇得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救命啊,醫生。幻听癥狀也開始出現了。
“你能說話?”諸伏景光沒忍住問,又覺得這個問題是個廢話,于是轉而注意那句話的內容。
現在進度才5%?
他重新審視了一次任務二的介紹︰真正了解一個人需要親自接觸、交流和觀察。為什麼不直接再次認識您的幼馴染呢?
所以這里的認識不止指見面,還需要更深入的了解降谷零嗎?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也確實,他認識的還是從前那個降谷零,這個代號波本的人對他來說只是敵方的陌生人。
“之後能實時查詢進度嗎?”
諸伏景光考慮得很簡單,他在公安的任務目標就是波本,對波本多一分了解就是臥底的再進一步。系統的任務查詢可以某種程度上作為臥底任務進度的參考。
得到系統肯定的答復,諸伏景光終于放松下來,沉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