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看著甦亦安因病痛纏綿床榻，涌上心頭的酸楚令她感到心疼。
腦海中空白一片，少了大部分記憶的她，又何嘗不孤獨？
甦亦安聞言，抬眼看她，目光中第一次露出了疲憊和悲憫之外的情緒。
他沉默了片刻，極淡地笑了笑︰
“……習慣了。”
簡單的三個字，擊中了韶華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拿著甦亦安給的銀票，她本可以直接走。
但她突然間，就想留了下來了︰
“若我離開，怕是他們還會再給你找其他的人來沖喜吧。
不如讓我先做你的新娘？但是這個你就不能要回去了，把它當作給我的辛苦費，你看可以嗎？”
韶華說的是她手中的銀票，她可不想將這些錢還給他。
留下歸留下，她還是需要些錢財傍身的，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就死了。
甦亦安的目光落在了韶華握緊小盒子的手上，縴縴玉指看上去便是未曾干過粗活的樣子，本應該養的很好的無名指和小指的指甲，卻有著齊刷刷的被折斷的痕跡。
再想到她剛剛蹲坐在地的模樣，他也能猜測到她的處境，他沒有說明只是點了點頭。
——————次日•清晨——————
韶華從軟塌上醒過來，她睡的並不舒服，小小的軟塌一翻身就會掉下來。
但她卻睡的比前幾日，那搖搖晃晃的小船踏實許多。
環顧四周，喜燭已經燃盡。
甦亦安還沒有醒，她本想起身走近喚他起床，結果她還未開口，就听外面傳來一陣喧囂的叫嚷聲︰
“起床啦！起床啦！”
韶華看了眼甦亦安微微蹙起的眉，轉身去開門。
房門一開，她還沒看清來人就被推了一把，被那人生生的擠了進來。
“你是誰？”
韶華按耐著性子，還算客氣的詢問著。
誰知那穿著一身淺碧色羅裙的丫頭，徑直撲向了甦亦安的床︰
“少爺，你怎麼了？你醒醒啊？！”
床榻上甦亦安緩緩睜開眼，看了眼那丫頭又看了看站在丫頭身後的韶華，他開口的聲音里還帶著沒有睡醒的暗啞︰
“她是平日里，照顧我起居的丫鬟，梧桐。”
韶華的目光從甦亦安身上一掃而過，伸手就將梧桐從床榻邊扯開。
韶華身上軟筋散的功效在睡醒一覺後便散去，也不知是她力氣大還是梧桐過于柔弱，韶華這麼一動手，梧桐順勢向後仰去，四仰八叉的樣子看上去十分滑稽。
梧桐發出一聲夸張的驚呼，眼看著就要鬼哭狼嚎起來，韶華出口便制止︰
“閉嘴，哭什麼哭！你家少爺還沒死呢！大清早的，真是晦氣。”
韶華的聲音凌厲，梧桐被韶華身上的氣質唬住，一時間忘了說話。
韶華也不與梧桐糾纏，甚至從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看她。
她走到甦亦安床榻前︰
“夫君也是性子好，留這麼個不懂規矩的丫鬟照顧起居。”
聰明如他，甦亦安自然是听出來韶華言語中在說自己的縱容。
從前，他精力不濟，無心亦無力理會這些後院瑣事，更不願去听這些下人們哭鬧爭吵。
索性便由著她們去了，今天韶華直接的指出來，他倒是不好意思再無視下去。
梧桐見甦亦安沒有直接開口維護自己，這下才真的有些心慌。
“那依你，要如何？”
韶華听甦亦安這般問著，她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梧桐︰
“這種沒規矩的丫鬟，直接趕出府就好。犯不上為她，傷時費力。”
“這里不用你伺候了，去賬房領過這個月的月錢就出府去吧。”
甦亦安話一落，梧桐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瞬間紅了眼。
“還不走？！”
梧桐也不敢再放聲大哭，她看著問自己的韶華，突然間想到了她來的本意︰
“奴婢是，是來喚少夫人去前廳敬茶的。擔心誤了時辰，才會如此莽撞……”
提起“正事”，梧桐又生出幾分底氣來。
“我與你一同去。”
甦亦安撐著身子強行坐起來，但這簡單的動作他卻十分吃力。
“沒事，我自己去。夫君在這好好休息，敬個茶而已。”
韶華大大咧咧的模樣，反而讓甦亦安有些擔心。
甦家那幾個長輩，韶華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嗎？
尤其是那二房一家，更是難纏。
——————前廳——————
韶華走進前廳的時候，這里已經聚滿了人。
早上的那段插曲，到底是讓韶華誤了時辰。
端坐在主位的是甦夫人，甦亦安的母親。她穿的是一身華貴，整個人珠光寶氣卻面露嚴肅。
韶華一跨入前廳就有嬤嬤來指引，韶華按照禮數鞠躬敬茶。
甦夫人面帶不悅，倒是依然將茶接過慢飲，並未有過多的為難。
韶華剛要松一口氣，便見另一婦人搖曳著身姿朝她走了過來。
“哎呦，瞧瞧我們這新媳婦的通身氣派，還真不像是小門小戶出來的。
我瞧著倒是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模樣，這朱老板真是舍得……”
甦二娘見韶華不語，便覺得是個好欺負的，再開口聲音都拔高了許多︰
“只是啊，我听聞這北邊來的女子啊，為了攀高枝兒可是什麼都干得出來。
你那表哥舍得把你送過來，該不會這身子有什麼不妥吧？急著找我們甦家當冤大頭來接盤？”
一時間，屋里還有些丫鬟婆子們的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啪的一聲脆響，眾人只覺眼前一花，甦二娘的臉上瞬時浮現出清晰的手印。
“你這長舌婦說話怎麼這麼難听？甦家在寧國也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今日哪里有你說話的份？”
韶華的手先她的話落在了甦二娘的臉上，這甦二娘倒也是被打的有些震驚，等她反應過來，更是直接朝韶華撲了上去，嘴里還嘟嘟囔囔地罵道︰
“你敢打我？你個小賤人竟然敢打我？！”
韶華看著瘋狗一樣朝著自己張牙舞爪的夫人，她幾乎是本能的就出手反擊。
那些擒拿的動作像是刻在了骨子里，她靈巧的一個轉身就將甦二娘的胳膊折在了身後。
“放！放手，快放手！”
一個男人的聲音，焦急地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