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仿佛穿透了雲霧與時光。
少女眸中的訝異如星芒一閃而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隨即恢復了古井無波的清冷。她並未停留，也沒有任何表示，只是自然地轉回頭，繼續眺望雲海，仿佛剛才那瞬間的交匯從未發生。
但石峰右臂斷刀印記傳來的那絲奇異共鳴，卻並未立刻消失，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蕩開了一圈細微的漣漪，在他心間久久縈繞。
這感覺，與面對黑色殘片時的同源吸引不同，與遭遇寂滅裂隙時的冰冷敵意更是截然相反。這是一種……更為復雜、更為深邃的感應，仿佛兩顆運轉在不同軌道的星辰，在某個宿命的瞬間，軌跡發生了微妙的交錯。
“她是誰？”石峰心中升起一絲好奇。此女氣息純淨而強大，周身隱有星輝流淌，顯然修煉的功法極為不凡，而且，似乎與星辰之力有著超乎尋常的親和。
他壓下探究的念頭，收斂心神，專注于調息。青雲古道雖未讓他力竭，但那最後的幻象與心魔沖擊，以及應對偷襲時的瞬間爆發，對心神亦是不小的消耗。接下來還有考核，必須保持最佳狀態。
平台之上，通過第一關的修士越來越多，最終定格在約一千人左右。相較于最初數萬之眾，淘汰率驚人。
時辰一到，之前那位肅穆中年執事再次出現。
“第一關結束，未登頂者，淘汰！”他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休整一炷香。隨後，進行第二關，‘測靈碑’！”
人群一陣騷動，有人慶幸，有人緊張。測靈根資質，這是宗門選拔最直接、也最殘酷的一關，天賦如何，在此一舉。
一炷香後，眾人在執事的引領下，來到山門內一座更為廣闊的白玉廣場。廣場中央，矗立著九尊高達十丈的青色古碑。碑身斑駁，刻滿了玄奧的符文，散發著滄桑古老的氣息。
“按順序，將手按在測靈碑上，全力運轉功法便可。”執事言簡意賅。
測試開始。
前列的修士紛紛上前。
“李岩，金土雙靈根，品級︰中品！契合度︰六成！”
“張芸，水木雙靈根，品級︰中品！契合度︰五成七！”
“王猛，單一土靈根，品級︰上品！契合度︰七成二！”
隨著執事念出結果，有人歡喜有人愁。單一靈根，尤其達到上品，已算是天才，引得不少人側目。那王猛得意地昂起頭，挑釁似的瞥了石峰這邊一眼。
很快，輪到了趙昊。他深吸一口氣，將手按在碑上。
嗡——！
測靈碑猛地一震，爆發出耀眼的赤紅色光芒，其中還夾雜著幾縷土黃色！
“趙昊，火土雙靈根，火為主！品級︰極品！契合度︰八成五！”
嘩！
場中頓時一片嘩然！極品靈根！契合度更是高達八成五！這已是頂尖天才的資質！幾位高坐于廣場前方雲台之上的青陽宗長老，都微微頷首，露出滿意之色。
趙昊傲然收回手，享受著一眾羨慕敬畏的目光，再次冷冷地掃向石峰，嘴角帶著毫不掩飾的優越與譏諷。
石峰面色平靜，仿佛未覺。
測試繼續，又出現了幾位資質不錯的天才，引起陣陣驚嘆，但都未能超越趙昊的極品靈根。
終于，輪到了那位引起石峰注意的白衣少女。
她步履輕盈，走到碑前，伸出縴縴玉手，輕輕按在冰涼的碑身之上。
沒有預想中的劇烈轟鳴或刺目光芒。
測靈碑先是沉寂了一瞬，隨即，整個碑體由內而外，散發出一種溫潤、純淨、仿佛包容了星空的朦朧清輝！清輝之中，無數細碎的星光點點閃爍，如夢似幻。與此同時，廣場上空，白日星現，竟有絲絲縷縷純淨的星辰之力受到牽引，垂落而下，縈繞在她周身，將她襯托得愈發聖潔空靈。
“這……這是……”就連那一直面容肅穆的執事，此刻也瞪大了眼楮，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星辰靈體！先天與星辰之力完美親和！契合度……九成九！近乎完美！”
整個廣場，瞬間死寂！
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那白衣少女身上，充滿了震撼、難以置信，乃至一絲敬畏！
星辰靈體！傳說中的特殊體質！億萬中無一！其修行星辰類功法的速度，將是尋常天才的十倍、數十倍！未來成就，不可限量！
雲台之上的幾位長老，更是猛地站起身，眼中爆發出灼熱的光芒！
少女緩緩收回手，周身異象隨之緩緩收斂，她依舊是那副清冷模樣，仿佛引起如此轟動的並非自己。
她測完後，並未離開，而是靜靜站在一旁，似乎也在等待著什麼。她的目光，再次不經意地掃過尚未測試的石峰。
壓力，此刻完全來到了石峰這一邊。
前有趙昊極品靈根的珠玉在前，後有這星辰靈體的絕世驚艷，他一個來自邊陲星域的修士，又能測出什麼？
趙昊臉上的譏誚幾乎要溢出來，等著看石峰出丑。
石峰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緩步走到測靈碑前。他心中並無波瀾，對于自身資質，他早有認知，或許不差，但絕難與那星辰靈體相比。
他伸出手掌，按在了冰涼的碑身之上。
《噬星訣》緩緩運轉。
就在他元氣觸及碑身的剎那，異變陡生！
他右臂的斷刀印記猛地一熱，一股無形的、仿佛凌駕于這測靈碑規則之上的力量，自主彌漫而出，籠罩了他的手掌！
下一刻——
測靈碑猛地劇烈震顫起來，其上的符文瘋狂閃爍，光芒明滅不定，仿佛承受了某種它無法理解、無法測量的存在！
碑身之上，各種屬性的光華雜亂無章地爆發、交織、又湮滅，時而熾白如烈日，時而幽暗如深淵，時而鋒銳如金鐵，時而厚重如大地……混亂不堪，毫無規律可言！
最終，在所有屬性光華混亂到極致後，測靈碑仿佛不堪重負，發出一聲低沉的哀鳴，所有的光芒驟然收斂，徹底黯淡了下去，變得灰撲撲的，再無一絲靈性反應！
整個廣場，再次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
所有人都懵了。
這……這是什麼情況？測靈碑……壞了？
那執事也愣住了，他主持考核多年，從未見過如此景象！他快步上前，檢查測靈碑，卻發現碑體完好，陣法運轉正常，只是……無法顯示石峰的資質結果！
“無法測定？”執事眉頭緊鎖，看向石峰的目光充滿了驚疑不定，“測靈碑顯示……資質未知，潛力……未知？”
未知？
眾人嘩然！
測靈碑竟然測不出他的資質？這簡直聞所未聞！
趙昊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毫不掩飾的嘲笑︰“哈哈哈！未知？我看是廢物資質，連測靈碑都懶得顯示吧！裝神弄鬼！”
雲台上的長老們也面面相覷，低聲交換著意見，顯然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石峰緩緩收回手，心中了然。定是斷刀印記干擾了測靈碑的判定。對此結果，他並無意外，也無失望。
就在那執事猶豫，不知該如何判定，場中議論紛紛之際。
一道清冷如山澗流泉的聲音，平靜地響起︰
“執事，測靈碑乃死物，只能測常規定義之資質。宇宙浩瀚，大道三千，豈是一碑可盡括？”
眾人循聲望去，說話的，竟是那位星辰靈體的白衣少女！
她目光清澈，並未看石峰，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青雲古道，他憑自身實力登頂。這，或許比單一的靈根資質，更能說明問題。”
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全場，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那執事聞言，沉吟片刻，又看了看雲台上一位長老微微頷首示意，終于做出決斷︰
“石峰，第一關表現優異，第二關測靈碑結果存疑，特許通過，進入第三關考核！”
這個結果，再次引起一片低呼。
石峰有些意外地看向那白衣少女，恰好迎上她轉過來的目光。
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僅僅是清冷，似乎多了一絲極淡的、類似于……“探究”的意味。
她為何會出言相助？
石峰心中，對這個神秘少女的好奇，不由得又加深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