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電子廠二樓，開放式辦公室。
空氣中彌漫著舊電腦、茶葉和一絲塑料的味道。
生產主管李愛國、采購李姐、財務張姨等人圍坐在一張木質舊茶幾旁，臉上寫滿了憂慮和疑惑。
“做手機！”
李言看了一下在坐的眾人。
生產主管李愛國，自家三叔。
采購兼倉管李姐，自家老爸的遠方親戚，自己應該是叫姨。
財務兼行政張姨，一樣是家里的親戚。
這是個典型的南方小型電子廠，也是家族式的一個電子廠。
可能很多人都在說家族式的企業有很多弊端，確實是這樣。
但是也不能忽視這樣的企業的好處。
那就是權利高度集中，且天生帶著信任感。
至于其他的一些弊端，李言覺得，在這個時候，暫時不值一提。
在坐的還有工程師2名。
但其實是中專畢業的技工，能看懂電路圖，負責維修生產設備、調試注塑機參數，解決一些簡單的生產不良問題。
這就算是自家廠子的核心人物了。
李愛國作為生產主管，張了張嘴要說些什麼，但是李言暫時沒有給眾人七嘴八舌的機會，繼續往下說。
前身作為高級產品經理，自己的性格大概就是團隊里說一不二的。
我有我的判斷，既然我作為領導，說的東西，你們只負責執行就好了。
出錯了，或者出問題了，自然由我來承擔。
不要反駁，不要嘰嘰歪歪，立刻去做！
這就是李言的性格。
至于為什麼團隊的眾人還能忍受自己，並且覺得自己這個領導相當不錯的原因，不難猜。
項目獎金分配非常合理。
績效也給的毫無怨言。
“小周，把你手機拿出來。”
周偉作為星辰電子廠的工程師，年齡並不大，也就比李言大了兩歲而已，此時听到廠長吩咐自己，連忙從兜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
李言站起身，手里拿著這台略顯笨重但屏幕不小的天語A615手機。
將天語A615“啪”地一聲放在茶幾上，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
“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沒底，覺得我年輕胡鬧。廠子如今效益不好，我們必須變。怎麼變？路就在這兒。”
李言開口，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他拿起那台天語A615。
“這是市面上賣得挺好的一款手機，天語A615。零售價大概800多塊，對嗎？小周？”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小周。
小周連忙點了點頭說道︰“對，我買的時候859塊錢呢。”
李言繼續說道。
“你們猜它成本多少錢？”
自家三叔皺著眉，習慣性地從制造角度思考︰“這外殼、屏幕、電池…一套下來，怎麼也得三四百吧？”
李言笑了笑，他拿起早就準備好的螺絲刀，當著所有人的面，動作熟練地卸下了手機後蓋，電池，最後幾下干脆利落的拆卸，將整個主板暴露在眾人面前。
小周︰...
“三叔，您說得對，也不對。”
“還有小周，一會兒給你拿一千塊錢，去買個新的。”
“廠長...不用不用！”
李言擺了擺手，繼續著自己的話題。
用手指著那塊綠色的主板，“所有的東西，都在這上面。核心是這塊芯片，台灣聯發科MTK的解決方案。它把手機核心功能都集成好了，市面上叫它‘公板’。”
“這意味著什麼？”李言環視他們，“意味著造手機的技術門檻，已經被打沒了！不需要我們自己去研發通信協議、寫底層代碼。我們要做的，就是組裝！”
他把主板推過去，讓大家看得更清楚。
“這塊板子，華強北有的是代理商賣，一片不到200塊！”李言拋出了第一個重磅數字。
李姐倒吸一口涼氣，她是管采購的，對這個價格極其敏感。
“再加上這塊屏幕，”李言指著拆下來的屏幕，“40塊。電池，20塊。攝像頭，30塊。喇叭、听筒、鍵盤、外殼所有這些零零碎碎加起來，不會超過100塊錢！”
他拿起計算器，飛快地按著。
“板子200，其他配件不到100，總成本可能不到300塊！而它賣800多！這里面的利潤空間，超過100%！”
張姨扶了扶眼鏡，下意識地反駁︰“小言，賬不能這麼算，還有人工、水電、損耗…”
“張姨您問到點子上了！”李言打斷她，語氣更加快速了一些。
“就算加上人工、水電、稅費，一台的成本我往高了算，撐死350塊！而且一旦采購量上來，價格可以進一步的壓縮到300以下！我們批發給渠道商，不用賣800，就賣500塊！一台，我們就能淨賺150塊！”
他目光有些審視的地看著三位元老︰“我們現在做電話機外殼，一台賺多少？一塊？還是兩塊？我們要做多少台，才能賺到這150塊？”
如今的廠里的訂單，是“金聲電子”的訂單，即便做完，淨利潤也不到 7%，且尾款結算周期長，大家心里都有數。
辦公室里鴉雀無聲，只有窗外注塑機的轟鳴隱隱傳來。
這個數字對比太震撼了。
三叔作為生產主管，盯著這台被拆成零件的手機，眉頭緊鎖，內心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只是一時半會還沒有轉過念頭來。
李言沒有多少時間浪費在統一思想上。
他繼續說道。
“第一，外殼！這是我們的老本行！注塑車間現成的！天語這個外殼太丑，我們可以做得更漂亮、更輕薄、顏色更炫！這部分成本我們能控制得比他們還低！”
“第二，組裝！把買來的屏幕、電池、攝像頭，接到買來的主板上，然後套上我們自己做的新外殼。這和我們現在組裝電話機電路板，有本質區別嗎？沒有！只是東西更小一點，更需要細心一點！”
“第三，測試！開機試試能不能亮屏，打個電話試試通不通話，按按鍵盤靈不靈光。這很難嗎？不難！”
李言身體前傾，雙手撐在茶幾上，目光如炬地看著三位被他一番數字和邏輯沖擊得有些發懵的管理層。
“方案很簡單！外采核心主板，自制優勢外殼，利用現有人力進行組裝和測試。”
“我們唯一的風險，就是墊錢去買第一批主板和配件。但這都不是什麼問題！”
李言站起身來，沉吟片刻說道。
“你們記一下，我做如下部署...”
“李姐，您路子廣，去華強北找MTK的代理談談。”
“三叔，您手藝高，帶技術員研究一下怎麼把這堆零件又快又好地裝起來，定個規矩。”
“張姨，您把賬算清楚，我們把錢，用在刀刃上。”
他最後拿起那台被拆散的天語A615，像舉起一面旗幟。
“這東西，沒什麼神秘的。它就是我們廠擺脫困境，走向發財的唯一機會。干的不是高科技，是性價比，是速度！”
李言說完，辦公室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三叔看著那些零件，眼神不再是懷疑，而是開始盤算如何安排工位。
李姐則在心里飛快地計算著采購成本和渠道。
張姨的算盤珠子仿佛已經在心里 啪作響。
危機之下，一個清晰、有利可圖且看似可行的方案，擁有了最大的說服力。
“最後！我再說幾句...”
李言敲了敲桌子，面上沒有了剛才的向大家解釋的和氣跟溫潤表情，而是一張有些略顯冷漠的臉。
“接下來的一切。我說！你們做！順利做完這一批，我給大家發獎金，起步半個月工資！”
“但丑話說在前面，接下來，不要質疑我的決定！不然...”